“對啊!”秦秋婉一本正經:我就是不想讓你好過,兩個孩子有我,你放心去吧。
林元鐸:“……”
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她怎能說得這麼坦然?
龔昌眼看事態發展到如今,早已經不再開口。
扯上了衙門,就不是那麼好收場了。
當今以孝治天下,像這種虐待母親的事衙門一直管得挺緊。所以,不到半個時辰,大人就帶著衙差到了。
龔昌看到自己鋪子內外擠滿了衙門的人,一時間連歎自己倒黴。
今日之事過後,這鋪子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恢複以前的熱鬨……早知道,當初就不讓女兒嫁去林家了。
林元鐸和方秋意被送到了大人麵前。哪怕知道掙紮無用,也還是要掙紮的。林元鐸跪下後道:“大人容稟,在著火之前,草民被賭坊的打手追得煩不勝煩。無奈之下,帶著同樣毀了名聲的秋意回了當初的村裡,不知道著火的事。那院子裡著火的緣由……還請大人明察。”
秦秋婉毫不客氣地戳穿他:“大人,剛才我說他親手燒死母親,他還強調是人死了之後才放的火。無論哪一種,他都是忤逆不孝之人,請大人嚴懲!”
林元鐸:“……”這女人簡直就是個煞星。
說實話,這一瞬間的林元鐸真的有點後悔自己得罪了樓玉蓉。
被燒得烏漆麻黑的幾人早已經入土為安,不過,當初仵作驗屍時有記錄,大人重新翻出來一一比對,又讓人去當初著火的院子周圍打聽。
沒多久,就得知同住一條巷子的人家中有一個年輕婦人在那段時間入土,開棺之事非同小可。大人正左右為難呢,前去打探的衙差已經發現墳頭周圍有被人動過的跡象。那婦人的家人得知後,主動請求大人開棺……果不其然,棺材中空空如也,哪裡還有人?
另一個男人也找到了出處,同樣是剛死不久。仵作當初未查出來,是以為男女先是被煙霧悶死了才被燒的,結論也如是寫著。
畢竟,誰也想不到有人會膽到包天到偷彆人的屍體來燒啊!
至於老婦人,口鼻中還有煙灰,是真真切切被燒死的。
當初院子裡所有人都死了,可如今卻有人還活著,真相到底如何,也隻有活著的人才知道。
林元鐸矢口否認,一問三不知。
哪怕有秦秋婉的供詞,他都一口咬定樓玉蓉怨恨於他故意陷害,甚至還倒打一耙:“大人容稟,樓玉蓉此人家資頗豐,對我滿腹怨氣。興許是她找人暗地裡盯著我,發現我們出城之後,注意設下此局,讓我一露麵就被人誤會,且百口莫辯。”
說到這裡,他還氣得真情實感,質問:“樓玉蓉,我娘那些年也沒有得罪過你,怕你不高興,連上門都少。你怎能下這樣的狠手?”
秦秋婉氣笑了,擺擺手道:“你怎麼說都好,送你一句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租的那個院子周圍到處都是人,其中也有夜裡乾活的,我就不信沒有人看到你們倆搬屍!”
大人聞言,側頭看了衙差:“仔細打聽。”
屋子一片安靜,龔昌真的是有苦說不出,他也不想自家的鋪子變成審問犯人的公堂,但是,難道讓他把大人攆走嗎?
龔昌不敢,隻怒瞪了一眼方秋意母女。
這倆簡直就是災星!
林元鐸跪在地上,麵色難看無比,還在為自己推脫:“大人,草民辛苦那麼多年,都是為了讓母親過上好日子,又怎會親手中火燒母親?請大人明察,還草民一個公道!”
大人頷首:“本官一定會查出真相。”
還沒找到證人,當初那個龔昌送去照顧林母卻需要林元鐸自己付工錢的廚娘被找了出來。
本來龔昌找的是日夜陪護的那種,可是出事的那晚,廚娘被打發回家了。
翌日得知院子著火,廚娘滿心後怕,聽說林右琅被接走之後,還上門來討要工錢。後來一打聽,得知樓玉蓉隻管兒子的診費和藥費,她不死心的跑來找龔昌,被他幾句話打發了。廚娘自認倒黴,歇了心思找了彆的活計。
廚娘當初從未想過是有人縱火,此時被大人一問,才開始仔細回想當初,這麼一細想,還真讓她給發現了不對勁。
“著火的頭一日,我還跟林東家說老太太身子不太好,想喝雞湯。林東家當時挺為難的,說會想辦法,可到了晚上也沒買雞回來,反而帶了幾個壇子,我悄悄瞅了一眼,發現是點火的燈油。當時我還奇怪,好好的買這麼多油做甚?不過又一想,林東家做了那麼多年生意,興許是消息靈通得知燈油要漲價才先買些屯著,後來得知著火之事,滿院的人一個都沒逃出來,我就懷疑是燈油被點燃了……”說到這裡,廚娘麵色發苦:“我以為燈油要漲價,悄悄買了不少,我兒媳婦已經念叨我一個多月了。為此還回了娘家……”
後頭的話,大人不愛聽。隻抬手止住:“你先歇會。”
他眼神淩厲地看向跪在地上的林元鐸:“你還有何話說?”
此時林元鐸後背上滿是冷汗,慌亂之下,身子都有些微微顫抖,他使勁咬了一下自己舌尖,勉強鎮定下來:“就是她以為的那樣,我得到確切的消息,燈油要漲價,才買了那麼多回來,若是早知道那是我娘的催命符,我說什麼也不會買!求大人明察!”
簡直滑不溜手,無論如何質問他都能解釋。
事情發展到如今,大人心裡已經傾向於林元鐸受不了打手追債,故意找人頂替自己隱姓埋名。所以,當下質問道:“是誰跟你說燈油要漲價的?”
林元鐸心弦一顫,強製鎮定道:“每年的五月燈油都會漲價啊!”
大人:“……”
他一揮手:“把人帶回去,容我尋到了更多的證據再審問。”
於是,林元鐸和方秋意剛被人從巷子裡找出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又被塞入了滿是老鼠的地牢。
*
看著大人離開,龔瑩瑩止不住渾身顫抖。
她剛才有勇氣和離,是因為母親回來了,且母親一定會幫著她!
如果母親燒死人的事真被證實,她的名聲還能聽?
到時候,想要嫁好人家就更難了。
龔昌臉色一言難儘,照這麼下去,興許女兒真的隻能嫁個力工。
龔瑩瑩隻覺得前路昏暗,眼見婆婆已經吩咐人將林右琅抬走,她急忙撲上前:“娘,你帶我一起走吧!從今往後,我一定聽你的話。”
她撲得太近,險些真的抓著了秦秋婉的裙擺,褚修羿唬了一跳,女人生孩子如過鬼門關,他隻恨不能以身相替,深怕妻子出事。這一下要是被撲實了,動了胎氣怎麼辦?
當下惱怒地扶著人飛快退了一步,瞪著麵前的人:“滾。”
龔瑩瑩不看他,隻淚眼朦朧地看著樓玉蓉:“娘……”
她身子顫抖,麵色慘白,小臉上滿是淚,當真楚楚可憐。
秦秋婉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正想開口拒絕。忽然聽到擔架上有虛弱的男聲響起:“彆……”
微弱的聲音不大,卻如平地驚雷一般,所有人都看向了床板上的人。
隻見臉頰消瘦的林右琅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此時正看著母親,眼中的淚水越積越多。
秦秋婉有些意外,上前幾步:“你醒了?”她伸手一指:“她方才要與你和離!”
樓玉蓉放不下兒子,總想著能挽救。
秦秋婉也不能真的看他和龔瑩瑩糾纏到死,所以,合適的時候得把兩人分開。
林右琅苦笑:“我知道。”
龔瑩瑩看到人醒了,本以為自己的好日子到了,沒想到就聽到這句。那短短的三個字裡,好像不隻是知道她要和離那麼簡單。
她這些日子伺候一個昏迷不醒的活死人,自然也聽大夫說了不少古籍上的記載,有的人在得了這樣的病症醒過來後,會提及昏迷中耳朵能聽到的事。
很明顯,林右琅也聽到了。
龔瑩瑩渾身顫抖起來,心下驚懼無比。
對上她驚恐的眼,林右琅眼神裡再無曾經的憐惜之意,說出的話也冰冷無情:“我要休妻!”
龔瑩瑩瞪大了眼,撲了上去,哭嚎道:“不!你不能這麼做!你昏迷不醒的時候,是我沒日沒夜的照顧你,你不能做這麼沒良心的事……林右琅,你想被人戳脊梁骨嗎?”
林右琅已經不看她,可憐兮兮地看著母親,告狀:“娘……她掐我……”
聞言,秦秋婉頗為意外,眼神示意丫鬟。
丫鬟上前掀開林右琅的衣衫,隻見腰背處密密麻麻的青紫,看起來觸目驚心。
對於此,龔瑩瑩在打定主意和離時,就知道此事會被發現,對此早有準備,強製鎮定道:“你是因為躺得太久,被捂出來的。”
饒是林右琅脾氣好,也被這厚臉皮的話給氣得七竅生煙:“我是有知覺的,你當我是傻子?”
生氣之下,他話都多說了幾個字,並且,臉上還有了一絲紅暈。
龔瑩瑩悔得腸子都青了,想到什麼,眼神一轉,振振有詞道:“右琅,我是從某本古籍上看到說,你這樣昏迷不醒的人得時常掐一下,否則,很難醒得過來。”
秦秋婉麵色一言難儘:“照你這麼說,右琅能醒,我還要感激你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