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在營業當中的KTV必不可免的一片狼藉,即便有人不停的在回收垃圾,路邊也總是能看到些水漬和年代久遠的黑斑。
容嘉兮甚至還清清楚楚的記得,隻是被虛掩著的那扇門後傳出的刺鼻的脂粉和香水的味道,幾乎在瞬間就充滿了整個走廊。於朦朦朧朧之間,她甚至能看到,裡麵有一堆人,正醉生夢死的用一個巨大的瓶子,連接著無數根吸管,發出著如同瀕死之人見到了極樂世界後的極致狂歡。
1703房間內,五彩斑斕的燈光自上方的旋轉球掃射而下,帶來了一種如同妖魔共舞的混亂和錯覺。
而在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落裡,有一個頭發眉眼俱是漆黑,然渾身皮膚卻病態般蒼白的人,正被兩個成年男性按壓著四肢,用藥用的針管注射器,往他的手臂、大腿上注射著什麼。
當時的容嘉兮迷迷糊糊,隻在門口愣了一瞬,便在好友的攙扶下回到了她們自己的包間裡。
然而直到現在,容嘉兮才恍恍惚惚的想——當時的那個年輕人,是不是在掙紮間,向她這個方向,投出了一抹慌亂、又充滿了求救的最後一眼。
這個認知讓她渾身發冷,明明是與她毫無關係的一個陌生人,卻就這麼死死的烙印在了她的腦海深處。
可原本活生生的一個人,卻在今天隻剩下了白紙上幾行漆黑的文字,旁邊還有碩大的死因說明。
*
後麵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容嘉兮眨眨眼,遲鈍的腦子卻不知為何,提前反映了過來,她現在已經到家了。
桌上的資料還露著一角,容嘉兮渾身緊張——是直接裝睡,還是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不,大概是都不合適。
裝睡會被直接發現,畢竟她的姐姐,是當年警校畢業者中的佼佼者,這種小兒科的伎倆,很早以前就已經不能用了。
於是就在這電光火石間,容嘉兮整個人像是按下了開關一樣,往旁邊倒去,半闔上眼睛,哼哼唧唧的喊,“疼……頭疼腦子疼渾身疼胸也疼……”
後麵的容嘉木沉默一下,把手中的毛巾和藥酒放在一邊,說道,“哪兒不疼?”
容嘉兮愣了一下,“……不知道哎?”
那帶著一半懵懂純真的臉做出下意識的不懂的模樣太過於可愛,容嘉木的手指瞬間收緊了一刻。
她深呼吸了口氣,坐到了容嘉兮的身旁,說道,“躺下,給你揉頭。”
“嗯哼。”容嘉兮哼唧著躺在她的腿上,感受著來自於額頭的輕柔按壓,半晌,不知不覺得睡過去了。
四下一片寂靜,客廳頂燈沒有打開,唯有一個被容嘉兮開成了暖黃色調的燈在冉冉亮著。容嘉木手上的動作不停,看著容嘉兮,目光專注,表情若有所思。
過了會兒,她漸漸停下了動作。
容嘉兮躺著的地方已經傳出了輕微的酣睡聲,也聽見了容嘉木在輕輕喊她,可能給出的反應也隻不過輕輕動了動嘴巴,轉瞬便又沉沉的睡去了。
容嘉木將她的頭輕輕放在沙發上,按下了旁邊的升降按鈕,十幾秒的功夫,沙發便成了一張睡床。
熟睡的容嘉兮臉色坨紅,帶著醉酒後的微醺,容嘉木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垂下頭,以一種極慢的速度,輕輕地,在她的唇邊落下了一吻。
那個吻本來是要落在她唇角,可不知為什麼,最終滑到了臉頰。
“晚安。”她輕輕的撫了撫容嘉木的發絲,動作珍視又小心翼翼,目光之中,是禁忌和克製兩種情緒在艱難的彼此廝殺,久久都沒能分出個勝負。
最終,容嘉木隻得落荒而逃,背影在樓梯上逐漸消失,不見蹤影。
“卡——!”林荷在旁邊卷起劇本,放在唇邊當喇叭喊了一聲,情緒愉悅的說,“不錯,表現的很不錯!”
“機組跟拍了沒?”林荷話音一轉,看向了一邊還在運作著的幾個機位。
對方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林荷麵上一鬆,過去看了看樣片,之後說道,“成,把這幾個圖拷下來,發到後期和美術那邊看看他們能不能用的上,可以當個花絮照,或者是後期留著備用。”
說完,林荷看了一眼從沙發上慢悠悠坐起來,像是有點失神的黎荀落,促狹的過去擠了擠她的肩膀,笑著說道,“感覺怎麼樣?”
“……什麼?”黎荀落愣了愣。
“吻戲。”林荷眨眨眼,“之前導演說你可以考慮加個吻戲,征求了鐘攜那邊同意之後,才有的這麼一個小片段飾戲的片段。怎麼樣,感覺如何?”
大概林荷是想問她拍了這一場的感覺如何……可黎荀落現在,滿腦子都隻剩下了一句話:在征求了鐘攜的同意之後。
這是什麼意思?
征求過了鐘攜的同意?
意思是,她不過是隨口和導演提了一下的事情,鐘攜那邊真的同意了?
同意了加吻戲?
雖然這個吻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吻——可黎荀落這都多久沒和鐘攜親過小嘴了?
她就連自己都記不清了。
天知道,在發現鐘攜的氣息靠近到和她鼻息相融的那一瞬間,她究竟是廢了多大的力氣,才沒睜開眼睛,整個人都撲上去的!
然而這一會兒她不管是心情再激動,都得先給壓下來。
她冷靜了一下,一半真心實意的說道,“感覺很不錯。”
林荷笑了笑,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的說,“《獵王》裡麵,主角是一個對於普通民眾而言,背著大義的英雄。可她也是個有血有肉的平凡人,她喜歡上了自己沒1有1血1緣1關1係1的養妹,卻又因為這禁忌的情感不敢明言,導致一錯,步步錯,讓她的職業生涯都差點毀掉。所以在麵對容嘉兮的時候,容嘉木是無時無刻都緊張的,都是戴著麵具的。”
黎荀落靜靜的聽著,心知林荷說的很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