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前後座都開著照明燈,不管是從裡往外看,還是從外往裡看都一覽無餘。
細節到黎荀落回頭的時候,還能看清楚何秀那張盛怒的臉。
她有什麼好生氣的?
黎荀落不了解,也並不懂。
隻是在她生存了上上下下加起來將近三十年的生活當中,他們家這種情況,已經實屬畸形了。
“還想看?”鐘攜聲音清清冷冷的,把黎荀落的甚至喚了回去。
黎荀落搖搖頭,剛才隻是找安全帶的時候不經意看到了,“不想看,也沒什麼好看的。”
“那就好。”鐘攜一頓,同時‘哢噠’一聲扣好安全帶,若有所思的看了黎荀落一眼,說,“不想看就好好坐著。”
聽出了她話音當中有些許的遺憾,黎荀落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我怎麼感覺你好像有點失落的樣子……”
察覺到車子緩緩啟動,黎荀落克製又克製,還是強行終於忍下了回頭的衝動——這完全是人類下意識的習慣動作了,倒不是她真想看她爸媽到底會作何反應。
“嗯,是有點失落。”鐘攜雙手合十,交疊在小腹前,模樣端莊冷淡,說出的話卻有些石破天驚,“剛才打算著,你要回頭,我就親你的。”
黎荀落扯衣服的手一停。
然後她回頭看了一眼。
車已經駛離了原來的小道,她父母自然也被甩在了遠遠的大後方,還隔了個拐角。
於是黎荀落很遺憾的重新看向一直用餘光盯著她的鐘攜,不恥下問的說,“現在我再回頭看,還來得及嗎?”
又一個拐角,範小簡趁著門衛給開檔杆的功夫戴上墨鏡,小心翼翼的說,“……我覺得你們是來的……”
及的。
嗯,親上了。
範小簡‘啪嘰’關上頂燈。
黎荀落唇角笑意未收,小腿使勁用力,主動迎合上鐘攜的唇角。
心裡想著,這樣下去怕是不行。鐘攜隻是側了側頭,又朝她勾了勾手指,自己就已經這樣了,這要是換個地方,豈不是還不等鐘攜開始攻城,她就已經先開城門迎敵入內了?
*
到了家門口,範小簡借口買煙下了車。
黎荀落看向鐘攜,目光微閃,說道,“不是說了要戒煙嗎?”
“我不抽。”鐘攜唇角挑起,湊近了黎荀落,兩根手指挑起了黎荀落的下顎,說道,“這一路上你沒聞出來?”
黎荀落臉微紅。
輕咳一聲,她目光微垂,卻沒挪開自己下巴,說道,“小簡越來越識時務了。”
鐘攜收回手,往後靠去,說,“想問什麼就問吧。”
“……你怎麼知道我在那的?”黎荀落側過頭道。
鐘攜道,“我之前不是說了。”
她轉過頭,解開安全帶的扣子,盯著黎荀落,將車窗降下去了些,說道,“有事彆一個人扛著,過來找我?”
黎荀落愣了愣,點點頭,說,“我……”
窗外夾雜著清香草地氣味的風湧入車內,驅走了車上自帶的味道。黎荀落微微眯了眯眼睛,狡辯的話未說出口,被她自己率先吞了回去,改口說道,“嗯。”
鐘攜解開安全帶後出了口氣,“這事兒從頭到尾我都知道,但是我一直在等你來找我。可我等到最後你都沒來。”
黎荀落這次倒是真的有些詫異,下意識的望向了鐘攜。
鐘攜自嘲一笑,忽然扯起了一抹笑容,說道,“有人跟我說,有些事情,都是我太想當然了。我發覺她說的是對的。”
“我默默做的再多,可如果一直都隻是這麼的默默下去,你也還是不會知道。”鐘攜說來覺得也有點尷尬和難以啟齒,轉瞬一笑,道,“可讓你知道太多,我又怕你哭出來。”
“你說說,你讓我怎麼辦才好?”
“嗯?”
黎荀落被她這麼幾句話說的突然有些手足無措。
一瞬間,說不出為什麼,她忽然紅了眼眶,說,“你得告訴我啊。”
“你如果不告訴我,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黎荀落帶著點哭腔,不知是不是深夜帶給了她情緒上的衝動,她緊緊地拽住了鐘攜的袖口,抬起臉,模樣看上去可憐的不得了,重複了一遍,說,“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黎荀落眼淚順著長長的睫毛往下掉,一大滴眼淚就這麼‘啪’的一下砸在了鐘攜的手背上。
淚水帶有餘溫,在她冰涼的手背上顯得更加的灼熱。
鐘攜緩了下,“也其實沒做什麼……”
範小簡正巧摻雜著一陣冷風從前麵上車,落座的瞬間,整個車身都搖晃了一瞬。
她從前頭探出了個腦袋,扒拉著車座說,“姐,煙都準備買好了,一百條夠不夠?剩下的酒水回頭他們再給送到酒店去,嗯?落落姐你哭啥?我姐又乾啥了?”
鐘攜臉一黑,“範小簡,給我閉嘴。”
範小簡縮縮脖子,“哦”了一聲,退回座位。
黎荀落擦擦眼淚,帶著鼻音說,“買這麼多乾什麼啊?”
“過兩天殺青宴。”鐘攜說,“今天過來找你,主要是想說這事兒。到時候,你跟我一起過去。”
黎荀落一愣。
“那天……”鐘攜想了一下用詞,“正式的,向大家介紹一下你的身份。”
看了一眼黎荀落的反應,鐘攜又清清嗓子,說,“不過不來也沒關係,不重要。”
範小簡弱弱的從駕駛座露出來個側臉,幽幽的說,“不重要個鬼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