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裡燈還亮著, 窗邊黑白色係的厚重窗簾被拉上,將外頭的月色阻擋在外。
但窗戶開了半道, 秋夜的風混雜著桂花香, 悄悄溜進來,吹得窗簾微動。
祁延靠在床上,拿著手機, 聽著電話那頭楊紳的彙報:“……言老師雙胞胎妹妹一家的相關資料我已經發您郵箱, 並沒有任何問題……”
他眉間微動, 心裡那種異樣並沒有因為楊紳的話而有所消弭,反而越來越重。沒有異常, 也許就是最大的異常。
祁延從娛樂圈混到商界, 三年時光, 靠的便是他驚人的洞察力和直覺。
他剛想繼續往下交代, 卻在視線觸及到悄悄溜進來的人影時,悄然而止。
言桉關上臥室的門,轉身,默默對上他打量的視線, 沒說話也沒解釋。她繼續默默的走過去, 默默的掀開被子,默默的躺上床, 默默滾進他的懷裡, 然後抱住了他。
時間控製的剛好, 離晚上十一點半差5分鐘, 有35分鐘的時間, 讓她完成30分鐘的擁抱值。期間還有5分鐘可以避免祁延要去上廁所這種小意外。
如果他上廁所超過五分鐘,她真的隻能闖進廁所,抱著他上廁所了。
對言桉來說,孩子永遠是第一位。為了那六株植物安然無恙,她什麼都可以做。
祁延全程保持沉默,他沒掛電話,楊紳也隻能安靜的等著吩咐,最後實在等了一會兒忍不住試探性的問:“祁老師?”
祁延低頭看了一眼,隻能看到埋進自己懷裡的一顆腦袋,柔順的頭發有好幾揪散落在他手臂上,帶著麻麻的觸感。
祁延回過神,淡淡道:“先這樣吧,明天再說,掛了。”
說完後,他掛掉電話,把手機放到一旁,很平靜的問:“你今天又看恐怖片了?”
言桉抱著他,生怕他推開自己,抱得還有些緊。鼻間是他的氣息,耳間是他的呼吸,四周都是他。
她嗯了一聲,說話聲哼哼的,像是在撒嬌:“比昨天看的恐怖……”
所以昨天隻是躺著,今天要抱著?
祁延輕笑了一聲,也不知道信還是沒信,伸長手關掉燈,然後也躺了下去,很自然的反手將言桉摟入懷中。
臥室在三樓,窗戶朝向後院。
後院種著很多花草樹木,其中還有幾棵桂花樹。
如今是秋天,桂花早就開了,開的很好,以至於彆墅裡每個房間,幾乎都能聞到淡淡的桂花香。
而今夜,祁延開著窗,房間的桂花香更是芬芳,將房間的氣氛點綴的異常溫馨。
歲月靜好,月色溫柔,花香撲鼻。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在黑暗中閉著眼睛,享受這段時光。
時間一點點過去,言桉完成了今日任務。不僅如此,在零點過後,她還順道完成了明日任務。
兩天的任務完成後,她還是舍不得從祁延的懷裡出來。
在這個秋日裡,他的懷抱是剛好的溫度,不涼不熱,是暖的。
有那一瞬間,言桉覺得他的懷抱,比湖水的懷抱更安心和舒服。
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至少在過去兩百多年的歲月裡,最能給言桉安全感的是湖水。
她窩在他心口,聽著他規律的心跳聲,感受他綿長的呼吸。
言桉向來都很快就能入睡,可今夜,她在這個舒服的懷抱裡待了一個多小時,卻依舊舍不得睡著。
她小聲呢喃:“如果我們一樣就好了……”
一樣是人,或者一樣不是人。那就能一直這樣抱著睡,抱到天荒地老。
可惜不是。
而且言桉的計劃依舊沒有變,那就是等六個孩子都發芽後,便和孩子們一起回山裡生活。
身為植物一族,她最愛的還是深山湖泊。
言桉不知為何,今晚想到這些,突然間覺得心口的位置澀澀的,有些難受,說不清道不明,讓她很不舒服。
明明以前都沒有,之前她想起這些未來,隻會覺得很期待的啊。
可能是祁延太好了,好到她有些舍不得。可哪怕這樣,言桉依舊沒辦法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他。當年不可能,現在到了這種境地,更不可能。她和孩子們是植物的身份,是她做草的底線,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哪怕是他。
就在言桉想著這些的時候,祁延開口了,輕聲問:“我們有什麼不一樣嗎?”
言桉一愣。
原來他也沒睡著嗎?
她張了張嘴巴,想隨便扯點東西糊弄過去。可話都到了喉間,她卻說不出口。
她騙了他很多事情,以後也會繼續。但今晚,她卻突然間不想說了。
言桉抿了抿唇,索性不再開口,隻是靜靜抱著他。
祁延等了一會兒也沒等來回複,喟歎一聲,揉了揉她的發頂。
言桉有心事,從重逢到現在,他就感覺到她有事情瞞著。但到現在,三個孩子都已經被發現了,這種被瞞著的感覺,依舊不減反增。
特彆是今夜她莫名其妙一句幾近自言自語的感慨。
如果我們一樣就好了?
哪裡不一樣?
他問了,她沒回答。祁延就明白了她的態度。
言桉不想說,他再繼續追問也沒有任何意義。他也不想逼她說什麼,但也不想等著她想說再說。
那便他自己去尋找答案,也許言天椒這個孩子,是個突破口也說不定。
兩個人就在各自的思緒中,漸漸睡著了。
第二天,言天椒第一次上幼兒園。
言桉回到劇組拍戲,過程中一直擔心會接到幼兒園的電話,說言天椒調皮搗蛋,又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讓家長帶回家教育。
就這樣提心吊膽的過了一天,到最後,言天椒和哥哥們一起放學回家,她也沒接到電話。
言桉鬆了口氣,在孩子們臥室裡幫忙整理衣服時,好奇的問大兒子:“檬檬,今天椒椒在幼兒園怎麼樣?”
言檬檬趴在床上看兒童漫畫,聞言爬了起來,想了想,認真道:“弟弟今天早上剛到班級裡,就想去拿其他小朋友帶來的玩具。”
言桉心裡一緊:“然後呢?”言天椒這做法,不就和當初那個叫奇奇的小朋友拿竹竹帶到學校的檸檬和苦瓜性質一樣嗎?
真這樣,她這個當媽媽的真的沒有臉再送孩子去幼兒園了。
隻能扔回結界,采取強製手段教育了。
言桉真的不想做到這一步,畢竟是孩子,她還是希望溫和為主。
言酷酷在旁邊晃著腳丫:“然後笑笑拉著弟弟,告訴弟弟不可以。”
言桉一愣:“笑笑?”
言檬檬點點頭:“對啊,笑笑是我們的同學,也是我們幼兒園最漂亮的小女孩哦。”
言桉驚訝:“那他就聽話了?”
言竹竹放下課本,給了言桉肯定的回答:“嗯,言天椒今天在幼兒園聽話的不正常。”
言檬檬告狀:“他還故意拿著算術本去問笑笑怎麼做,可竹竹弟弟昨晚就教他了。”
言酷酷搖搖頭,憂鬱地歎了口氣。
這個弟弟啊~
言桉:“…………”
好吧。看來言天椒喜歡小女孩,但問題她也是女孩,言天椒怎麼就不聽她的呢?
而此刻,被三個哥哥揭了老底的言天椒,從衛生間出來後,就拐去了祁延的書房。
書房門沒關。
言天椒雙手扒在牆上,探過去一個頭。
祁延正站在窗前打電話,說著言天椒聽不懂的語言。
他晃了晃腦袋,躡手躡腳的溜了進去。
家裡媽媽和哥哥們都是他同類,隻有爸爸不是。所以他就把目光轉向了爸爸。
聽到點動靜,祁延轉過身,一眼看了過去。
走到沙發上,正要去拿茶幾上放著文件的言天椒頓了頓,拍拍雙手,站直,對著祁延揮了揮手,露出兩排白白的小牙齒:“小姨父晚上好,我過來陪你玩呀。”
祁延靜靜注視著言天椒,沒有開口說話。
國外分公司負責人沒聽到他回應,在手機那頭叫了幾聲。
他回過神,剛想回複的時候,眉毛突然間揚了揚,眼裡那潭漆黑的湖水微微波動。
他看著言天椒,麵無表情道:“eer,i don\t need you a out”
言天椒偏著頭,奇怪的看了祁延一眼,以為祁延是在和電話那邊的人說。於是他便沒什麼反應,繼續對祁延咧嘴笑了笑,然後目光飄到書桌上,眼睛一亮,就小跑過去。
祁延的眼色變了,他繼續試探:“eer?”
言天椒昨晚來的時候,還介紹說自己的英文名叫‘eer’,可現在,他這個單詞毫無反應。
電話那頭外國人很是奇怪,又問了幾句。
祁延讓對方等等,然後放下拿著手機的手:“言天椒。”
快走到書桌旁的小人影終於有了反應,轉過身:“怎麼了?小姨父?”
他轉著手機,笑了笑:“剛剛有聽到我在打電話嗎?”
言天椒手碰了碰桌子上的電腦,聞言隨意道:“有呀。”
祁延不動聲色:“能聽懂嗎?”
言天椒搖搖頭,按了按電腦的鍵盤,可惜電腦已經自動鎖定,需要密碼,他解不開。
祁延:“那你想學嗎?”
言天椒看向他,給了回複:“不想,一點都不好聽。”
“是嗎?”祁延笑了,目光悠長的打量著言天椒,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