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延之前特地為三胞胎換的大床, 如今一家八口躺著,空間已經有些不夠。
為了合理運用空間, 言桉和六個孩子都橫躺著。還好孩子們如今才三歲, 最高也高不到哪裡去,橫躺著也還算擠得下。
祁延坐在床沿,一腳微疊在床上, 一腳踩在地上。他的腿上攤著本故事書, 頭微低, 悅耳如水的聲音抑揚頓挫響在臥室內。
床上的七人,毫無防備的陷入了夢鄉, 呼吸綿長而均勻。聽著像是一首溫柔的曲子, 帶著歲月靜好的味道。
手頭這本故事書已經念到最後, 祁延說完最後一個字, 聲音停下。
他輕輕闔了闔眼,將書頁蓋上,偏頭看向床上的人。
從左到右,按照排行依次躺著。
言檬檬睡著後, 睡姿便開始豪放了起來。他手腳都搭在旁邊的弟弟言酷酷背上。
言酷酷依舊是趴著睡的, 而且祁延斷定,第二天早上醒來, 酷酷必定是半個身子懸在床沿外。
之前祁延不太明白, 不過想起所有事情, 知道這孩子的本體後, 他也就懂了。
大自然裡的苦瓜, 不就是長長一條掛在藤蔓上的嗎?
旁邊,言竹竹躺得很端正,言天椒側躺著蜷縮成小小一團,手攥成拳頭,兩手相疊置於唇前。
言捕贏深深陷入床間,偶爾能聽到磨牙聲。
言星星則縮在言桉旁邊,兩隻手下意識抓著媽媽灑在床上的頭發。
言桉本來是抱著女兒聽的故事,後來睡著後不知何時翻身過來,麵對著祁延,腳也搭在了祁延身上。
祁延看著這一幕,眼裡不經意帶著笑意。
他伸手將言桉的腿從自己身上輕輕拿下,然後從床上站起來,將故事書在旁邊放好。他看著床上眾人,眉眼輕動,指尖靈力流轉,充斥臥室之中。
過了一會兒,便見睡姿百態的床上,七個人不見了,原地多了七樣植物。
檸檬、苦瓜、山竹、朝天椒、捕蠅草、幸運草、銅錢草。
祁延想了想,席地在床前坐下,手肘抵在床上,托著頭看著這一床的植物。
不知看了有多久,他眉頭一皺,有咳嗽聲意欲從喉間發出,被他強行壓下,同時還有充斥整個口腔的血腥味。
祁延唇色刹那間變得蒼白,可他的那雙眼睛絲毫波動都沒有,裡麵依舊映著黃黃綠綠紅紅棕棕的植物們。
他握手成拳,抵在唇前,低著頭閉上眼睛。
過了一會兒,祁延情況恢複了一些。他手撐在床上站了起來,彎下腰,一手捧起銅錢草,一手撈起幸運草,白襯衫衣袖拂動間,床上剩下的五株植物重新化成人形。
然後祁延拿著兩株草,靜悄悄地離開了兒子們的臥室,去了言桉那。
他把兩株草放在被窩裡,放下那一刻,兩株草再次回到人形。
化成人形的言星星下意識滾進了媽媽的懷裡,言桉在枕頭上蹭了蹭頭,順勢抱住了女兒。
祁延唇邊笑容微勾,給母女兩人蓋上被子,轉身離開了。
今晚夜色本是很好,可到了深夜,夜空中飄過來一團烏雲,遮住了點點繁星,連月色也變得慘淡。
是要下雨的預兆。
祁延站在書房的窗前,麵無表情地看著天幕。
唇角有血溢出,他伸手輕輕拭去。那雙眼底仿佛帶上了宇宙無窮無儘的黑,毫無波動,冷如冰山。
在第一滴雨砸入地麵的時候,祁延拿出手機,給陸東陽打了個電話。
第二天,天蒙蒙亮,孩子們的房間裡已經有了動靜。
言竹竹翻身而起,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看時間。
言酷酷半邊身子懸在空中,聽到動靜爬了起來,語氣帶著一夜的睡意:“竹竹弟弟,幾點了?”
言竹竹小聲回答:“五點四十五了。”
平常這個點,他們已經跟著爸爸晨跑了。可今天,爸爸沒有來叫他們,他們是因為這段時間養成的生物鐘醒來的。
連平日表現得最不願意,非得和祁延嗆的言天椒都坐了起來。他搓搓毛躁的頭,不經意間搓成了一個鳥窩:“爸爸怎麼還沒來叫我們呀?”他都躺床上等了好幾分鐘了。
言檬檬把自己卷在了被子裡,聞言他從被子縮出個頭,困得眼睛都睜不開:“爸爸是不是睡過頭了?”
言捕贏也已經睜開了眼睛,他望著房間的天花板:“睡過頭的話,那我們也繼續睡吧。”
言天椒站了起來:“不行!平日都是爸爸吵我們起來,今天難得爸爸睡懶覺,我們得去叫爸爸才是!”他眼睛亮起了小火焰。
哈哈哈終於讓他抓住了機會,他要讓爸爸知道被吵醒的滋味!
言捕贏有些懶懶的:“一起多睡會兒不行嗎?把爸爸吵醒又要去晨跑了。”
言天椒已經跳下了床,踩在鞋子上穿鞋:“贏贏弟弟,你不能這麼懶的。跑步對身體有好處,我們要多跑跑!”
言竹竹見大家都醒了後,乾脆打開了房間的燈,然後走到窗前,把窗簾給拉開了。
他看了看窗外,提醒道:“外邊下雨了。”一邊說,言竹竹一邊將窗戶打開。
祁延知道孩子們怕打雷聲,之前就把窗戶換成了隔音效果好的。被隔絕了一晚上的雨聲,順著打開的窗戶,淅淅瀝瀝的傳入孩子們的耳中。
地上的言酷酷和言天椒跑了過去,雙手扒拉在窗台上,踮起腳尖往外看去。
言酷酷:“哇,很大呢。”
言天椒努力探出手,想去接雨滴:“雨那麼大,難怪爸爸沒有叫醒我們!”
床上掙紮著起來的言檬檬和言捕贏見此,又倒了下去。
既然如此,就再睡會兒吧。
言捕贏由衷道:“我愛下雨天。”
床上兩人還在努力補眠,地上三人看夠了大雨,困意消失無蹤,便打開房門出去了。
言天椒第一個衝向書房,腳步頻率很快,臉上帶著大大的笑容,眼睛滴溜溜的,一看又是有了什麼壞點子。
可這一切,在他看到窗邊悠哉喝著咖啡的祁延時,戛然而止。
咖啡剛煮好沒多久,還冒著熱氣。熱氣蒸騰,向窗外蔓延,和外頭煙霧繚繞的晨景融為一體。
祁延微微低頭,吹了口咖啡,看到書房門口的孩子時,揚眉:“這麼早就起來了?”
言天椒搓著自己的雞窩頭,臉色有一瞬間的凝滯。
唉,爸爸為什麼下雨天都起那麼早呢?為什麼不給他叫醒爸爸的機會?
但很快,言天椒神色恢複如常。
“對啊,我和哥哥們都起來了。”言天椒走進來,“不過檬檬哥哥和贏贏弟弟還在補眠。”
祁延喝了口咖啡,點了下頭:“現在還早,你不再睡會兒?”
言天椒搖搖頭。
“那好。”祁延勾唇,“你和我一起下樓燒早餐?”
言天椒腳步猛地一停,警惕的看著祁延:“爸爸,你要燒飯?!”不要啊?!這樣還不如淋雨跑步呢!
“不可以?”
言天椒實話實說:“當然不可以!爸爸你就不適合下廚!”
祁延伸手,敲了一下孩子的頭:“那你想燒嗎?”
言天椒眨了眨眼睛。他對廚房裡種種工具早已經垂涎很久,但爸爸媽媽和哥哥們都不讓他碰!
他立馬點頭:“想!想!我一定燒的比爸爸好吃!”
於是祁延抱著言天椒下樓了,言竹竹和言酷酷也隨之跟上,一起去了廚房。
臥室裡,言檬檬和言捕贏重新躺下,但卻睡不著了。
言檬檬索性爬了起來,推了推弟弟:“贏贏,我們也起來找他們去吧。”
言捕贏躺了片刻,沒忍住也爬了起來:“好。”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明明是能躺著就躺著,能睡覺就睡覺,能偷懶就偷懶的性子。可這才過了多久,他怎麼就躺不住了呢?
兩人準備好後,一起出門打算下樓,結果在外頭遇到了妹妹。
言檬檬微微一驚,趕緊朝妹妹走去,溫柔問道:“星星,你也起來了嗎?”他探著頭,看向後方,沒看到人,“媽媽呢?”
言星星摸著自己歪歪扭扭的羊角辮,睜著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睛,軟軟糯糯回答道:“媽媽在刷牙,讓我出來先找爸爸和哥哥們。”她看了看兩人,又問,“爸爸和其他哥哥呢?”
言捕贏站在一旁道:“他們在樓下,我們一起下去吧。”
言星星點頭,一左一右牽著兩個哥哥,一起下了樓。
廚房裡,熱熱鬨鬨的。
料理台前擺了三個凳子,言酷酷言竹竹言天椒正踩在上頭。
之前經過了一番討論,唯獨言天椒和祁延喜愛燒菜,而言竹竹和言酷酷對此都沒有絲毫興趣,因此掌勺便在言天椒和祁延中產生。
可祁延因為廚藝給孩子們留下的深刻的心理陰影,在投票中,以0:2落選,掌勺被言天椒拿下,祁延降級淪為洗菜工。
而言竹竹掌刀,也就是切菜。言酷酷掌碗,也就是擺盤子。
四人各司其職。
祁延給黃瓜去了皮,洗了洗,然後給了言竹竹。
言竹竹將黃瓜放在砧板上,刀起刀落,哢嚓哢嚓,沒怎麼刻意,但每片都切得格外均勻,而且速度快。
祁延揚眉,眼中帶著點欣賞。小小年紀,從未訓練過就有如此能力,不愧是他兒子。以後竹竹應該挺合適用劍。
言天椒熱了鍋,見此拍拍手,驚歎道:“竹竹哥哥,你刀工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