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複的紋理紋刻在房間的每個角落,華麗的沙發擺在書房中央,黃昏淒豔的餘霞透過半遮的厚重窗簾,自她背後打進來,將她整個人都籠進一片朦朧的光裡。
萊斯緊緊咬著腮肉,一雙碧藍如海的眼睛盯著她。
少女懶洋洋靠坐在沙發上,迤邐的宮裝長裙下,一雙長腿交疊,裙擺處隱隱露出纖弱精致的腳踝,像白雪那樣純潔脆弱,觸手可化。
她屈肘撐著額角,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扣著桌麵,美麗的容顏上儘是漫不經心的懶散,纖細柔軟的、幾乎快陷進沙發裡的身形,就像那些宮廷貴婦們抱在懷裡的長毛貓兒,看不出一點殺傷力。
“怎麼,不願意?”
祁琅看著萊斯不動彈,隻抿唇死死盯著自己,不禁挑了挑眉。
萊斯心中一跳。
作為帝國最美麗高貴的小公主,少女挑眉的模樣當然很美。
彎彎的眉毛,小巧的鼻梁,鮮花般紅潤的嘴唇,一雙狹長的黑眸微微眯起,像是帶著說不出的笑意。
但是萊斯卻恍惚看見,在一聲聲清脆的叩擊聲中,她身上的光暈漸漸收斂,周圍深色的晦暗背景濃霧般扭曲,一寸寸向他撲來,宛如深淵張開的巨口欲將他吞滅。
大顆大顆的冷汗從他額角冒出,他死死攥著拳,指甲深深陷進白皙的皮肉裡。
無聲無息的,他緩緩屈起膝蓋,握著一拳的血,跪在華貴而冰冷的地磚上。
他低著頭,汗濕的碎發遮住眉眼,卻從光可鑒人的地板上看見自己的臉,一片慘白的狼狽。
指骨叩擊桌麵的聲音戛然而止,祁琅看著垂著頭跪在麵前的青年,才終於笑了。
“早這樣不就好了,非得鬨得這麼難看,我也很為難啊。”
萊斯聽見少女慢悠悠的聲音,仿佛驚雷在他腦中震響,嗡嗡的轟鳴聲,讓他腦中混沌一片。
好半響,他才啞著嗓子,低低說:“這不是催眠。”
她僅僅是D級,而他是A級。
這世上沒有任何一種催眠術,可以讓弱者突破強者源能的屏障,使後者受控於前者。
祁琅笑眯眯回答他:“我也沒說過這是催眠啊。”
萊斯的心徹底沉到穀底,他閉了閉眼。
是他大意了。
她回來這一路上,他眼看著她與克裡斯嬉笑怒罵,看著她隨心所欲懶懶散散,就以為她對所有人都會這樣。
甚至剛才,他冷眼看著她測試那個侍女,雖然驚異於她不知何時學會了催眠術,但也仍然不以為然——他自信這對自己不會起作用。
活潑,正直,嫉惡如仇,寬厚,爽朗,暴脾氣...
他用了三天的時間寸步不離地觀察,仿佛一個精密的機器人一條條的分析計算,給她的性情下了自以為萬無一失的判斷,並早早據此準備好了辯詞和應對的方法,他甚至還隱隱等待著看她會因為他吃癟跳腳的樣子。
但是今天,這一刻,之前的所有判定都被生生碾碎。
直到這一刻他才終於發現,他看到的一切不過是她的表象,是她故意展露、或者說願意展露的那一麵,但是真正的她,就像一個黑洞,神秘莫測、遙不可及,又不可捉摸。
萊斯突然笑了。
那笑容褪去了那一層假麵般偽裝的恭敬和柔順,削薄殷紅的嘴唇襯在雪白的麵頰上,竟然顯得一種驚心動魄的妖異豔麗。
“殿下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