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彈幕在無聲的角落煽風點火:
【報告!他已經這樣坐了三個多小時了!】
【嘖嘖,望妻石】
【前麵的,你忘記算早上的三個小時了】
【我作證,他吃午飯和打瞌睡都是咬牙切齒的!】
現在倒真看不出咬牙切齒,楚越那張實在漂亮也實在淩厲的臉上沒有一絲神情,每一根翹起的紅毛也都顯得冷酷無情,像是在表達:
——我生氣了。我真的生氣了。再也哄不好了。
儘管如此,他仍舊一眨不眨地盯著厭靈,像等待出差數月的鏟屎官歸家的貓主子,罵罵咧咧地要摸摸抱抱、並謀劃著給她一記貓貓拳。
他身上實在寫滿了:過。來。哄。我。
於是厭靈在遲疑一瞬後,走了過去,順毛:“吃飯嗎?”
“飽了。”
楚越:“氣飽了。”
“……”厭靈默了默,“黑漆漆的坐在這裡乾嘛?發生什麼事了麼?”
楚越一臉‘我的心已經死了’的冷漠表情,冷冷吐出兩個字:“守喪。”
“……”
噗嗤。
有人笑出了聲。
見他惡狠狠的目光掃來,鄭燦燦連忙捂住嘴,一臉正色。秦冬嘴賤接話茬:“為早夭的少男心守喪是吧?”
登時,看戲的眾人皆樂了。
楚越鬱鬱的目光瞥過門口的眾人,朝厭靈冷哼了聲:“好大的約會陣仗啊。”
下一句好像就是陰陽怪氣的:皇上好福氣啊。
順毛不了一點。
算了。
厭靈點點頭,“好吧,守喪時是不能進行娛樂活動的。好可惜,本來帶了禮物給你。”
他耳尖微動,她已然轉身走開——
“……等等!”
楚越霍然起身,憤憤兩步,朝她伸出手,理直氣壯:“禮物拿來。”
厭靈從包裡掏出陶瓷貓咪,放入那隻跋扈的手心。
他唰一下收回手——分明是討要,卻被他做出了搶奪的架勢。
背影仿佛仍寫著‘絕不原諒’四個大字。他憤憤兩步、又坐回原位。
送出禮物,厭靈像完成任務似的上樓換衣服去了。
“哥們,”
秦冬走了過來,深沉地對楚越道:“熟練的人已經學會自己哄自己了,你得成熟點,不然小心被淘汰哦。”
楚越炸毛:“誰稀罕!”
“多的是人稀罕唄。”
秦冬聳聳肩,走了,其餘人見這場好戲結束,也紛紛散了。
等到四下無人,暗中觀察、心癢難耐的楚越左右環顧兩下,這才悄麼拿出那個禮物。
是一隻小小的陶瓷貓貓。
油亮的黑色毛皮、驕矜優雅地蹲坐、一雙紅色的大眼睛瞪圓,像冒著火似的。
彆說,跟楚越是有幾分神似。
楚越翻來覆去地看、愛不釋手地把玩,忽而?[]?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腦中靈光一閃——
“我更喜歡貓。”
她似乎這樣說過。
“……”
這句話循環往複地腦海中播放,像一鍋不斷加熱的沸水,熱度一點點蠶食他的耳朵,最後整顆頭都紅了。
……喜歡貓……喜、喜歡…他。
做出了這樣的理解。
.
等厭靈換好衣服下樓時,便看到楚越又拉上了衝鋒衣的拉鏈和帽子,抱著手臂,拽得跟大爺似的坐在沙發上。
見她坐過來,他頭也不回、清了清乾澀的嗓音,彆彆扭扭道:“看在禮物的份上——”
話未說完,隻見秦冬手上舉著個小玩意衝出來,“告發”道:“厭靈!你看,鄭燦燦躲在休息室偷偷給小鹿加上了彆針,做成胸針啦!”
緊隨其後的鄭燦燦氣紅了臉:“你快還給我!——我、我隻是閒的沒事乾而已!”
“哇!燦燦你的手好巧啊!”賀颺探頭,掏出陶瓷太陽狗,“我也好想把厭靈送我的小狗做成胸針誒,你可不可以教教我啊?”
“不、可、以!”
鄭燦燦呸道,“想得美!”
沙聽雨倚著門,抱著手臂笑眯眯道:“那請巧手的燦燦也順便幫我做一下好了。”
傅雲謙:“我也。謝謝。”
鄭燦燦:“……”
她抓狂,“啊啊啊!”
在一片嬉鬨聲中,坐在沙發上的楚越顯得格外安靜。
良久,他唰一下扭頭,瞪著厭靈——就像那隻陶瓷貓咪一樣——嚴密的衝鋒衣之間隻能看到他通紅的雙眼:“你!”
厭靈轉頭:“嗯?”
一聲輕歎。
蕭豫坐在厭靈的身側,端著茶杯意味深長的感歎:“終於有人和當初的我感同身受了。”
厭靈回頭:“嗯?”
“……”
楚越‘你你你’了半天,卻說不出個所以然,倒是自個越想越委屈。
礙於高傲的自尊,他說不出‘為什麼大家都有?為什麼我不是獨一無二的?’這樣近乎撒嬌的話,隻瞪著通紅的眼眸,怨怨地控訴:
“你昨天還說我是你見過最帥的男人!”
厭靈:“……啊?”
她麵上一派迷茫,似乎完全忘記了這回事。
委屈登時化作羞憤的怒氣,那雙形狀張揚的眼眸宛若鋒利的冰晶,被火一烤、濕噠噠地蒙上水霧,透著刺骨的寒徹。
“你!你這個——”他磕巴了一下,迅速挽尊:“薄情寡義的壞家夥!”
【?就算賣萌,0妹也不會為你停留半分的。你得成熟點了,學會自己哄自己。[冷漠臉]】
【我沒記錯的話,這位姐妹前幾天還頂著楚越的粉絲牌吧?爬牆這麼快的麼……】
【笑死,沒想到曾經把製片人罵得狗血淋頭的楚大少也有今天,看看這罵的是什麼小餅乾】
【喲,怎麼不敢說重話了?是怕老婆再次把你打入冷宮麼?[狗頭叼玫瑰]】
【?等等,我回憶一下】
【00昨天說的明明是“和他們比,你更帥”吧(雖然不知道這個他們是誰)】
【個臭戀愛腦,還給自己美化了】
她的忘記對於一隻純情貓貓來說,傷害不亞於:約好私奔的情人爽約、海誓山盟的愛侶扔掉定情信物、口口聲聲一生一世一隻貓的主人突然抱回了二寶。
楚越心死了。封心鎖愛。
“沈厭靈。”
相當嚴肅地喊了她的全名。
厭靈還一頭霧水:“怎麼了?”
“我也不大度。”
宣戰似的一字一頓說完之後,他便霍然起身,頭也不回地生悶氣去了。
.
蕭豫不會放過任何打擊競爭對手的機會。
他狀似無奈地笑笑:“老師,你彆想太多,我看網上有人爆料說,楚越確診躁鬱症很多年了。”
說著,他趁機牽起厭靈的手,“我們不跟一個有心理疾病的人較真,給他多一些私人空間吧。”
欲要跟上去的厭靈被他拉得坐了回來,驚訝道:“這樣嗎……”
蕭豫如願牽著心上人的手不放,微笑點頭。
“不過,老師你可彆在他麵前提起這件事,他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一定受不了彆人用異樣眼光看他的。”他以絕後患地補充道。
“我們拿出正常態度就好了,隻是給他多一點寬容——比如,讓他自己靜一靜。”
厭靈點點頭,感慨:“阿豫,你想的真周到。多虧你提醒我,不然我追上去問東問西一定又會招人討厭的。”
蕭豫保持微笑,“請老師放心,我會一直陪在老師身邊,為你提醒這些事的。”
於是,在楚越本人不知情的情況下,他患上了躁鬱症。
彈幕:
【你小子……還真是菩薩麵蛇蠍心的德妃啊[大拇指]】
【有些人為了爭寵真是什麼缺德事都乾得出來】
【楚越風評被害!】
【把你那八百個心眼子給我們賀傻狗分一點吧,球球了】
.
楚越等了一個小時。
她始終沒有追上來。
這下,心不僅死了,而且被揚了灰。
直到晚上八點,《戀愛桃源》正片第四期開播,他不情不願、拖拖拉拉地來到觀影室,其餘人已經就位了。
這次又給他留了個離厭靈最遠的爛位置……不對,誰稀罕坐她身邊!
他滿臉不爽,乾脆沒進去。
——反正這期節目播的是他認錯人、回錯心動短信和鄭燦燦約會,而厭靈跑去跟賀颺那個傻狗約會的那次。
看著節目中因被欺騙和被拋棄而擺臭臉的自己,現在的他有種詭異的互文感。
可惡……怎麼老在她這兒栽跟頭。
自顧自地杵在門口瞪了一會兒她那一無所知的背影,楚越直接轉身離開。
不稀罕。不稀罕!
絕對、絕對不要再沒出息又傻乎乎地追在她身後跑了。他暗暗下了這樣的決定。
這邊,厭靈和賀颺爬山的對話,以及那熱血少年般的奔跑,已經把彈幕整無語了:
【原來你們的“兄弟情”和“姐妹情?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從這個時候就開始了啊!】
【磕不動、真的磕不動】
【錯付了。一切終究是錯付了】
【來人!給我把這個笨頭笨腦的賀貴人貶入辛者庫!!】
【擱這兒整桃園三結義呢??】
【叫什麼厭颺高照,乾脆叫福星高照豬八戒好啦![抓狂]】
眾人終於知道兩人那神秘的約定和‘巧克力’的暗號是什麼了,原來是指心(友)動(情)短信。
當初說‘沒有人將心動短信發給我、應該不會有人想收到我的禮物’的厭靈,已然成了最受歡迎的女嘉賓。
【嗬嗬,賀颺,你小子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坐等你認清心意[微笑]】
不用等到“總有一天”,賀颺現在已經感到一種茫然和懊惱了,隻是他還搞不清楚緣由。像頭困獸。
節目很快播完。
除了讓人抓心撓肝的嘉賓們的感情箭頭外,厭靈給人看病開藥的架勢也引起了網友的注意。
加上戀愛桃源特彆放送裡,蕭豫那聲“沈老師”,掀起了巨大的波瀾,網友們發揮福爾摩斯探案的精神,開始扒厭靈的身份背景了。
……奇怪的是,其他嘉賓或多或少都有爆料和八卦,而關於厭靈,卻什麼也沒有。就好像這個人在社會中的所有痕跡都被一隻大手刻意抹去了一般。
她那無法探究的神秘為她引來了更多的流量和熱度。
節目組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當即宣布:明晚正片暫停播放,同一時間,晚八點鐘,嘉賓們將在戀愛小屋開展猜職業和播放個人vcr的活動。
在這樣風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中,今天的心動短信環節結束了,厭靈收到兩條:
[想成為被老師需要的人]
[主觀來看,你不是外人。]
“……”
厭靈發現,原來簡單的字眼也可以傳遞讓人溫暖的情緒,像冬日的火堆。
她正盯著粉紅的短信界麵發呆,這時,一聲不同於戀愛桃源的消息提示音忽而響起,手機屏幕頂端冷不丁冒出一則短信通知:
[玩累了麼?是時候回來了吧]
陌生的號碼、熟稔的語氣。宛如死神飄然的衣角。
咚。一聲悶響。
顫抖之下手機掉在地上。
——仿若來之不易的火堆被誰漫不經心地踩滅了。她如墜冰窖。
本就蒼白的臉愈發失去了血色,單薄的身子搖搖欲墜,耳鳴、眩暈,纖細的指尖不住顫抖。
皆是來自這具身體
的本能反應。
“老師?老師?”“厭靈怎麼了?”“不知道……”
回神時,麵前是眾人關切的麵容。
她瘦削的肩膀被蕭豫溫厚的手掌扶著,秦冬緊緊握住她冷涼而顫抖的手,賀颺正手足無措地望著她。
啪嗒一聲。
沙聽雨不知何時起身,去門口打開了燈,溫暖的明亮霎時充盈整個放映室。
白熾燈下,厭靈垂著眼睛,看不清神色,處於眾人的環繞中,身形單薄得宛如一隻困囿在籠中的金絲雀。
賀颺心中一緊。
趕忙去外麵拿了條毯子,笨手笨腳地披在厭靈身上,擔憂地看她。
那輕顫的眼睫仿佛是牽引著他心臟的血管——好想、讓她一直一直開心下去,就像今天下午一樣。不要再露出現在這樣的神情了。
鄭燦燦撿起地上的手機,下意識瞥了眼,嘴上彆扭地關心:“喂你沒事吧——”
厭靈立即將手機拿了回來,摁滅,像對待什麼眼不見心不煩的肮臟蟲子。嗓音沙啞地回答:“沒事。”
“隻是胃痛了。”
她輕飄飄揭過。
傅雲謙適時遞來一杯溫熱的水,平靜的灰眸凝在她仍在細微顫抖的指尖。
——她在撒謊。
微變的神色和略低的語調不同於往常的平靜,都是確鑿的證據。但傅雲謙不打算“揭發”,他會靜靜觀察,直至找出“凶手”。
“……”
厭靈捧著杯子喝水的靜謐側顏,以及方才那古怪而劇烈的反應被直播鏡頭如實記錄下來,有人關心、有人質疑、也有人在同一時間,隨手丟開發完短信的手機。
咚。
手機無聲地落在昂貴的波斯地毯上。明亮的屏幕上,顯示著一條被拒收的短信:
[你不回來的話,那我可要去找你了哦]
——被拉黑了啊。
一聲輕笑。
宛如凶案嫌疑人重返作案現場一般,大屏幕的畫麵暫停在她收到短信時蒼白的麵容和驟縮的瞳孔。
欣賞片刻,他端起酒杯一飲而儘,緩緩勾起了唇角。
……
…
“燦燦。”
蕭豫溫聲喊住她,開門見山:“剛才,你看到厭靈手機上顯示的是什麼了嗎?”
頓了頓,狀似玩笑:“難道是什麼恐怖圖片?嚇了她一跳呢。”
他的嗓音溫潤,可那雙灩清清的桃花眼卻毫無笑意。
“啊,蕭哥。”
聞言,鄭燦燦回憶道:“感覺不是圖片,是短信界麵。但不是咱們節目的粉色,就是普通的手機短信,我隻瞥了眼,她就緊張地把手機搶回去了誒……所以沒看清楚,真不知道是什麼不好見人的東西耶。”
她回答完問題,還不忘暗戳戳地揣測一下厭靈帶帶節奏。
“啊,這樣啊。”
蕭豫彎彎眼睛,“好,我知道了。你早點休息。”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鄭燦燦皺起眉毛。
——奇了怪了,怎麼今天一個個的都來跟她打聽這事?
秦冬、沙聽雨,甚至傅雲謙都還好說,楚越那個當時沒在場的家夥聽聞後也來逼問,那凶神惡煞的模樣簡直要嚇哭她了。
.
心思各異的一晚過去了。
翌日。
今日的約會,節目組另辟蹊徑,讓男女嘉賓們分彆從四句描寫愛的文素中選擇一條最能體現自己愛情觀的語句:
[愛一個人,為了與之更親密,而盼著他遭遇巨大的不幸]*
[愛是一場遠方獨自的焚燒,使用灰燼重塑的自我]*
[你是一段肢解的流水,夜晚用你絞死我]*
[墜入愛河的人,總是始於自欺欺人,終於欺騙他人]*
這些紙條都是節目組特意找人手寫的,選取了符合文意的字體,看起來賞心悅目,隻是不大好從這隱晦的詞句中,猜測心儀的異性嘉賓會選擇哪條。
“……”
秦冬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姐妹們,咱們今兒怎麼個選法啊?誰先誰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