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
攝影師忽然興奮地大叫起來。
雙眼放光、猛地推開擋在她和“藝術”之間的兩個礙事的、悟性極差的蠢笨男人。
哢嚓哢嚓的聲音一時不絕於耳。
賀颺和傅雲謙原本在認真虛心地學習“滿分模板”、打算一會努力跟厭靈拍出所謂的有性張力的照片、兩人間還彌漫起似有若無的敵意和攀比感,但此時攝影師莫名其妙的古怪反應,令內部競爭的兩人後知後覺地轉身望去,皆是一愣。
——被偷家了。
隻見,厭靈正被一個陌生的男人圈在懷中,姿勢親密而曖昧、視覺衝擊力極強。
那人像吸一隻小貓似的,將臉深埋在厭靈的頸窩,一隻手臂箍在她的腰間,另一隻青色筋脈縱橫的手掌緊扣著她的肩頭。
他身材高大、肩背挺括,坐在厭靈身後顯得峭拔屹然,愈發將她襯得纖巧文弱。
厭靈神色平靜,沒有絲毫的掙紮或是不悅,隻是冷淡道:“鬆開。”
男人得寸進尺地蹭了蹭,呼出的氣息灼熱,嗓音沙啞:“不要。”
厭靈:“霍玉山,我要生氣了。”
聞言,他驟然抬起頭,蒼白的大掌撫上她的頰側,動作暗含強勢地將她的臉轉了過來,眸光驚喜地掃視,“真的嗎?”
——潛台詞是:真的嗎?讓我看看。
厭靈:“……”
她微撇開臉,避讓那隻不住摩挲她麵頰的拇指。
厭靈自然是說不上生氣的,甚至沒什麼額外的情緒波動,隻是這家夥的舉動顯然是突破了社交距離的、也不太有社交禮貌,一點不顧她的意願——雖然她也沒什麼明確意願就是了。
見狀,霍玉山略有些失望,手掌下移,扣住她後脖頸,額頭相抵。
“你生生我的氣吧。”
他的嗓音低微、撒嬌似的。
厭靈用手肘推拒他毫無邊界感的胸膛。心知單憑她的力氣是無法掙脫束縛了,眸光微轉,掠過興奮得像一隻猩猩似的上躥下跳的攝影師,將“求救”的目光投向那兩人。
她朝那邊探出纖細白皙的手臂,神色平平:
“拉我一把。”
像是泡泡啪嗒一聲的破碎了,處於某種世界觀震撼的賀颺這才猛然回神——啊?他怎麼可以靠她那麼近……還可以這樣嗎?——傅雲謙已然邁開步子朝她而去了。
在他接近厭靈之前,一道身影已然迅疾如電般橫插而來,稱得上狠厲地踹了腳霍玉山的肩膀,像撕開一個狗皮膏藥似的將他從厭靈身上扯了下來。
並掌控著時機與角度沒有牽連到厭靈,並順勢握住她的手,將她拉起。
“……”
林青煙擋在厭靈身前,高高在上的、用一種遏製不住的鄙夷和厭恨的神色俯視散漫坐在軟墊上的男人。
“大庭廣眾之下,收收你身上的騷味吧。”
霍玉山雙手後撐,露
出一張俊美邪肆的臉,吊兒郎當地笑,“有味道麼?沒有吧,啊,我知道了!”
他眉梢微挑,嗓音拖長:
“——應該是發.情期的荷爾蒙吧。”
“……”
這家夥真的很不要臉。
這個沒有分寸感和臉皮的家夥同樣一身男式學院校服,卻穿得很不規矩,裡麵是運動短袖,套著製服襯衫,扣子一個沒係,大喇喇地敞開,略寬鬆的製服長褲貼著腿,依稀可見其下結實而修長的肌肉線條。
臉蛋倒是漂亮,蒼白妖異得宛如一副色澤暗沉馥鬱的浮世繪。
他有一雙狹長的眼眸,形似吊眼的狐狸,卻並無內斂的陰謀算計,隻顯得外放的邪異,正一眨不眨地緊盯著厭靈。
色澤偏深的薄唇翹起,精心打理過的頭發方才被蹭亂了些許,整個人都透著股放蕩馳縱的氣息。
傅雲謙若有所思的眸光落在他身上,“霍先生?”
沉穩的神色和嗓音和那個處於“發.情期”的變態,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嗯?”
霍玉山站起身,懶洋洋地拍了拍肩膀上殘留的腳印,眼波微轉,含著幽冷笑意的眸光和傅雲謙對視。
誇張得抑揚頓挫:“啊!久仰大名啊久仰大名,傅家特立獨行的小天才。”
語氣高昂得像是要行個莊重優雅的大禮。雖然說著恭維的話,可他的神態和語氣分明沒有丁點尊重。
傅雲謙眸光淡漠,回應道:“久仰大名——霍家不學無術的敗家子。”
不善言辭的傅先生進步了,初次展露出直白的攻擊性。
當然,這種小兒科又文縐縐的諷刺,沒臉沒皮的霍玉山完全不會放在心上,他笑眯眯道:“嗯嗯嗯,麻煩讓讓,小天才你擋著我夫人了。”
厭靈還沒反應,林青煙先是冷嗤一聲。
賀颺大驚:“啊?你和林女士結婚了!”
“……”
空氣陷入冷凝。
霍玉山和林青煙同時露出嫌惡萬分的神情。
劍拔弩張的氛圍一滯,緊接著徹底被打破。
“聊閒話的到一邊去!”
攝影師不耐煩了,“到底還拍不拍了?!”
.
霍玉山再沒了靠近厭靈的機會,像個被指控的重點嫌疑人,仿佛帶著電子腳環、被嚴防死守著。
很快,他正大光明的“犯罪”機會來了。
攝影師插著腰,“三號男嘉賓還沒拍夠一組照片呢。”
霍玉山:“嗯嗯嗯!”
在眾多不爽的視線下,他帶著悠然的笑意走近,出乎意料地俯身徑直抱起了厭靈,輕鬆得像提起一隻小動物,然後抱著她走了兩步、將她放上高高的看台。
接著昂頭望來,像仰望至高神像的狂信徒。
厭靈坐在高處,垂眸淡淡地看他,雙腿垂落、膝蓋恰好抵著他的胸膛,那急促的心跳聲悶悶地敲擊著她的骨和肉。
他
用粘稠的眸光癡迷地凝望她,雙臂撐在她的腿兩側,一個強勢卻又卑微的姿勢,喉結滾動,在心中深埋已久的話語終於有了出口。
“……在離開的日子裡,你有哪怕一丁點的、想起我麼?厭靈。”
他輕聲問。
厭靈:“你指什麼。”
他牽起厭靈的手,將她冷涼白皙的手繾眷地貼上他的麵頰,眸光如悱惻的絲線,絲絲縷縷地纏繞她。
“一個念頭?一次走神?一點思緒?”他自嘲地笑笑,“我也不知道。”
——凡人哪能估量神明的想法呢。
厭靈平平道:“都沒有。”
“……”
此時,她仿佛褪去了柔軟的血肉軀殼,以及欺騙性極強的、虛假的人性外表,終於顯露出深藏內裡殘忍、涼薄又光輝的神性。
悲憫得放不下一個他。
那些纏綿的絲線亂成一團,顯得眼眸晦暗苦澀。他輕眨了下眼睛,啞聲:“沒關係……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