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腿交疊、換了個姿勢,仍是那樣淡漠地望著她,沉聲道:
“不要說些捕風捉影的東西。”
頓了頓,嗓音帶上點不自知的和緩,似是在安撫和說服她。
“你是陸家的一份子,永遠都是。”
最後四個字說得重而緩慢,像一隻沉甸甸的大手、溫和而不容置疑地撫上厭靈的發頂。
“……”
好了,厭靈現在知道他的態度了。
——佯裝不知、粉飾太平、維係表麵的家族關係。
“……”
她和他對視良久,忽而垂眸,拿出手機翻了兩下,抬手將屏幕展示給他。
……那是一張血緣檢測報告。
白紙黑字,鑒定結果清晰可見。
這是江厭靈某一日,被陸父差遣替他送一份遺落的文件時,不小心從他書櫃隱秘的夾層中掉落而出的“驚喜”。
她拍了下來。
檢測報告上沒有姓名,但她心中已然種下了懷疑的種子,於是私下裡取了陸家人的DNA找機構驗證。
……
她終於知道了那個答案。
原來,她從來沒有做錯過什麼,不是她不夠努力,也不是她不夠優秀,更不是她不夠乖巧……隻是因為在父親心中,她早已被判了死刑。
——作為厭靈的分.身軀殼,經曆世界線重啟的江厭靈雖然沒有記憶和靈性,卻也並非遲鈍而全然沒有情緒感知能力的,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是厭靈的一部分。
這十多年來,她都生活在茫然而無出口的憂患和痛苦之中。
看著這份檢測報告,對麵那個男人眸光幽沉。
“……”
現在,陸修竹也知道厭靈的態度了。
他忽而起身,繞過書桌朝厭靈走來。
“這麼多年來,陸家給了你一切最好的。”
嗯,是給了一切最好的物質經濟,沒有絲毫的精神養分。
“我們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十八年。”
——這也是作為笨拙的隻有一根筋的分.身,在得知“真相”後,江厭靈仍舊隱忍不言、履行所謂的大小姐的義務的原因。
“小靈,”
陸修竹
站定,高大的身影遮擋了頂光,厭靈完完全全位於他的影子之下。
她昂頭看他。
那張英俊的麵容隱在暗光中,垂下的眼眸透過冰冷的鏡片,亦是深深望著她。
“不要胡思亂想了。”
兩人站得很近,很久很久都沒有這樣近距離地交談了。
近到厭靈可以看到他那件剪裁考究的白襯衫上紐扣的花紋,近到她可以嗅到他身上好聞的冷香。
他抬手取下金絲眼鏡,睜開一雙古典的形似竹葉的狹長眼眸,一寸寸地劃過她的臉頰,仿若在用眸光輕撫她鮮少展露的、難纏的“刺”。
“你在我心中,都是陸家的二小姐,是我的妹妹。”
他一邊淡淡開口,一邊抬手整理她本就一絲不苟的校服領結和衣襟。
“沒有人能改變這一點。”
他沉靜地望來,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捏了捏她的臉,冷涼如玉的指尖夾著她臉頰的軟肉,透出恰到好處的親昵。
“好麼?”
“……”
厭靈昂頭靜靜地望著他。
真的嗎?他會永遠將她當作妹妹嗎?真的沒人能改變這點嗎?
還是說,這隻是他穩住她的緩兵之計。
等到薑伏夏被認回陸家,她這個假千金便會失去最後的聯姻效用吧。
沒關係,她不著急,她會“安分守己”地等這一天到來。
畢竟,當初調換她身份的那個人,應該也會在Ta認為恰當的時機,公布她的真實身世。
這是掠奪她氣運的新手段。
反正,她對陸家沒有什麼親緣渴求了,暫時維係表麵的親緣關係——這亦是她將幕後之人挖掘出來的緩兵之計。
……
陸修竹進退得度,沒有再提及婚約的事情,也沒再嚴厲地警告她‘彆再說孩子氣的話’。
沒有訓斥、沒有體罰地讓她離開了書房。
在門後徘徊不定的陸之昂唰地抬眼,緊張地上下掃視一圈,看她完完整整的,終於暗暗鬆了口氣。
麵上仍是又臭又冷:
“怎麼?大哥沒訓你?算你好運。”
他亦步亦趨地跟在厭靈身後,狀似不經意地關心:“大哥怎麼說?同意你和邵景離……解除婚約了不?”
厭靈沒什麼心思應付他,隨意點了點頭糊弄,“哦,大哥應該是沒同意的。”
陸之昂狠狠皺眉:“沒同意是什麼意思?他逼你去和邵景道歉?憑什麼——”
厭靈:“那倒也沒有。”
陸之昂還想再問:“那——”
“好了。”
厭靈打斷道。
此時他已經尾隨厭靈來到她的臥室門外了,她擰開門把鎖,步入屋內,堵著門對他道:
“我累了。”
說完,點了下頭意思意思:“晚安。”便毫不留情地闔上了門。
留陸之昂被關在門外氣得瞪眼。
“誰愛關心你!”
這樣說著,他原地等了十幾秒鐘,發現她確實沒有開門的意思,怒氣衝衝地扭頭回房間了。
.
厭靈回房,將之前錄好的舞蹈視頻發布出去,熟練地拉黑費鴻光的第三十二個小號後,手指忽而一頓。
發現後台收到一條奇異的消息——
[望岫女士您好,我是非鹿度假村宣傳部的工作人員,想邀請您成為我們度假村試營業的宣傳大使]
[誠邀您這周末在剪彩儀式上表演獨舞,不知您意下如何?]
厭靈眸光微閃。
……沒有記錯的話,[非鹿]這個項目,是陸家和費家的合作項目吧?
費家正是由費鴻光負責。
而剪彩儀式,作為兩家負責人的陸修竹和費鴻光應該都會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