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呆在大江山也沒什麼有趣的,每天都是重複著一樣的日子。
而且最近還有個叫茨木童子的,莫名其妙就把自己認定做他的摯友,整天追在身後喊著要和他戰鬥又要被他支配,高的酒吞也有點煩不勝煩。
這麼想的話離開也很好,哪怕再回到大江山之後有了新的秩序,那就把反對的妖怪全部殺掉好了。
想到這裡,酒吞感到體內妖怪的血都要沸騰起來。
他真喜歡戰鬥啊,赤色的鮮血,不論是人類還是妖怪死亡時的絕望,越是和強者戰鬥,勝利那一刻的喜悅就越發甘甜。
……不過還是比不上這個人類。
好吃的,美味的,再也遇不到的可口食物。
酒吞坐在火堆邊,看著頭枕在自己腿上的小姑娘,忍不住舔了舔自己尖利的牙齒。
彌漫的妖氣從放在一旁的酒葫蘆慢慢溢出,將周圍蠢蠢欲動的野獸和雜碎妖怪們全部籠罩其中,慢慢的溶解了。
不會和任何妖怪分享的,隻有他自己一個人獨自才能品嘗的極致美味。
恨不能將她放在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一點一點的吃光。
收起尖利的指甲,酒吞握住小姑娘的一隻手。
又小,又軟,讓人忍不住想要一口吞下去。
但是還不可以。
如果現在就把這個人吃掉的話,就……
就會怎麼樣呢?
是因為契約會不能達成吧。
酒吞這樣想。
畢竟妖怪,可是很注重‘約定’的。
酒吞發現他第一次沒有拒絕這個人類接近以後,她立刻就貼了過來,每天嘰嘰喳喳說個沒完沒了,又開始誇他。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類對本大爺說這種話。”酒吞一邊在樹上摘果子一邊說。
小姑娘抱著酒葫蘆站在樹下仰望他,眼睛閃閃發光的讓他想要一口吃掉:“因為你真的很厲害嘛,如果不是吞哥,我就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啦!”
現在死法就確定了?這樣值得高興嗎?
酒吞發現這個小姑娘有求於他的時候就會用一種特彆弱小特彆無助的眼神看著他,每天唧唧喳喳的追問他過去的事情,他一發火就會又用那種眼神看他。
酒吞發現自己對那種眼神很沒辦法,他甚至有些樂在其中。
這種快樂也和過去的快樂是不一樣的,雖然不能像戰鬥和廝殺那樣讓他熱血沸騰,卻能讓他靜靜坐下來。
“那你為什麼吃人呢?”
“最開始是因為人類最容易捉。”酒吞回答小姑娘這個問題,“其實妖怪吃什麼都可以,但是對弱小的妖怪來說,吃人是最簡單的選擇。”
沒有利齒,沒有厚甲,成群結隊的聚集在一起,也不會打洞跑的也不快。
“當吃習慣之後,就會覺得人類最好吃。”
酒吞看到小姑娘臉上露出了一種憂愁又滄桑的表情:“唉,這也沒辦法呢,不過人類還是會反抗的呀,不然就和豬馬牛羊一樣了呢。”
“對我來說,你們人類和牲畜沒什麼區彆。”說完這句話酒吞就覺得不好,果然如他所料,小姑娘又用那種讓他喉頭發癢的眼神看著他了。
“那吞吞覺得我也是豬豬嗎?”小姑娘又用那種特彆慘的眼神看著他了,不等他回答就說,“那我也是最可愛的豬豬。”
再也不想壓抑自己的酒吞將小姑娘一把抱緊懷裡,狠狠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這樣的事情他也覺得很喜歡。
他現在學會一個詞來形容這樣的心情了。
非常可愛,可愛到想吃掉。
雖然目標還是去找安倍晴明,不過酒吞開始有意識的調整方向,想要找到一些大的城池。
因為小姑娘之前的疾病一隻沒有完全好,而且身為妖怪的敏銳直覺,讓他能感覺到生的氣息從她身上漸漸流失了。
可無論看了多少醫者,吃了多少藥都沒有好轉。
很多次酒吞想要把那些沒用的人類撕碎,可卻被小姑娘好聲好氣的勸住,然後繼續前往下一個地點。
直到見到了安倍晴明。
見到安倍晴明之後,契約就已經完成了。
在吃或不吃這個人類之間猶豫的時候,酒吞聽到安倍晴明說,小姑娘病情加重以至於快要死去都是因為在他身邊。
僅僅是因為在他身邊嗎?
酒吞乾到了無措,從未有過一個人類能在他身邊呆這麼長時間,以至於他已經忘了。
——他其實就是人類的天敵。
的確,妖怪擁有的一切能力,都是為了更輕易的捕獲人類。
無論是利齒,還是有力的四肢,超出普通人的力量,甚至是自身散發出的氣場,都是為了更好的捕獵。
因為他是妖怪,所以隻要在人類身邊,就會對人類造成傷害。
無論他自己的想法是什麼。
這就是人類和妖怪的關係。
直到了這一刻,酒吞才終於發現,他之所以能夠容忍這一路上的安寧,之所以願意聽從這個人類的話,之所以從不在她麵前殺人,會在乎她的心情,全都是因為他已經愛上了這個人類。
可正是如此,他才更加發現了,眼前這個人並不愛他。
她的眼睛永遠是閃閃發光的,看他的神色與看安倍晴明的神色完全一樣。
可是沒關係,酒吞並不在乎這一點,他隻要能將這個人徹底擁有就足夠了。
原本酒吞已經做好了和安倍晴明打一架再把人帶走的準備,可沒想到小姑娘竟然下決心和他走,隻學習了一些陰陽術的使用方法,就離開了京都。
他們兩個就這樣漫無目的的在日本到處遊蕩,雖然酒吞從來沒有這樣的經曆,不過他也並不討厭。
她走了兩步路就氣喘籲籲的,又用那種讓人產生掠奪欲的眼神看過來,聲音就像是蜂蜜一樣甜:“那吞哥,我們去你的老窩看看嘛!”
在差點脫口而出答應的時候,酒吞想了想他在大江山的宮殿。
到處都是骸骨和死屍,各種妖怪的妖氣彌漫在整個山脈,無論是路過的山民還是動物,都會被拖進去吃掉。
……不想帶她去。
那種地方一點也不適合她。
但是酒吞發現自己完全拗不過小姑娘的胡攪蠻纏,雖然她隻是用那樣假惺惺的哭腔說兩句話,連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可他還是一敗塗地的答應了。
隨著向大江山出發,酒吞發現小姑娘的力量隨著她生氣的消失越發明顯,他現在每天都要清理為數不少的妖怪,以免那些雜碎打擾他們的旅途。
不光是如此,他自己每天也在忍受著本能的煎熬。想把她全部吃下去,不論是連皮帶肉的吃緊腹中,還是雄性的占有。
可越是這種時候,一種更加強烈的克製就阻止了他的一切動作。
這讓酒吞無比的焦躁,他不明白這種克製為何物,更不明白為什麼明明不再有任何掣肘,他卻依舊願意呆在這裡,被無形的線畫地為牢。
越是這樣,酒吞就越想把這禁錮他的無形囚牢撕碎,可看到小姑娘時候,他卻根本無法下手。
直到她快要死去的時候。
……如此龐大的力量,如此濃鬱的香氣,他再也無法控製住自己身為狩獵者的本能。
如想象中一樣的,充滿了力量的甜美味道。
甘甜的鮮血滋潤了喉嚨,甜蜜的肉慰藉了饑餓,強大的力量充斥了全身。
小姑娘哭了起來,無力的手推著他的肩膀。
這是契約啊。
酒吞想著,其實早就該兌現的契約,可他卻寧願一路忍受著饑渴,一直走到現在。
終於意識到無論自己做什麼都沒用的人類,不再哭著哀求,隻有在他下口撕咬的時候,微微的顫抖著。
一瞥間,酒吞看到了小姑娘的眼睛。
那雙眼睛還是閃閃發亮的,裡麵卻充滿了淚水和哀傷。
他在那雙眼睛裡看到了自己,染滿了鮮血的鋒利的尖牙,帶著終於飽足的狂喜笑容。
……真醜陋啊。
這雙眼睛裡的到底是誰?
酒吞伸出手,握住那纖細的脖子用力。
他回到了大江山,以比過去更強大的姿態。
在這個全是妖怪的山脈中,他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常態’,重複戰鬥與廝殺。
偶爾他也會和人類的貴族做點交易,但那也是出於維持妖怪和人類脆弱關係的目的。
更何況,隻要他與貴族的人類達成契約,他們就會自覺地將自己領地內年輕的男人女人,年幼的孩子和各種寶物送過來。
更多的時候他喜歡獨自在一個彆人找不到的地方。
大江山的宮殿裡還是時常舊版宴會,酒吞偶爾還是會過去,解決一兩個不自量力向他挑戰的妖怪。
不過現在他已經很少再吃人肉了,因為世間最美味,也最痛苦地食物,已經永遠在他體內了。
酒吞無趣的撐著下巴看著妖怪們肆無忌憚享樂的場景。
真無聊啊。
——在你之前,所有人都不如你。
——自你之後,再也沒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