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大房一回來, 連南苑都未回便直奔北苑壽安堂請安。
大老爺沈臏在西邊領軍,在西涼以西,每兩三年才能回一趟, 還都是為了護送郡主回清遠, 每年四月初八是郡主生辰,四月十五乃老夫人壽辰,過了四月十五就要離開,已有五六年不曾回府過過年了,故而每年四月在沈家, 比過年更要熱鬨。
因大房回來,不久得到消息的沈家各路族親也相繼趕來拜會, 北苑的壽安堂前所未有的熱鬨,小輩們甚至都沒地兒站, 全部齊齊簇擁到了壽安堂的門外,院子外頭都是裡三層外三層。
沒多久, 聽說清遠城各個與沈家交好的世家家主也紛紛給沈家送了拜貼, 通報的人馬更是一路接著一路,沈家府門的門檻差點兒都要被踏破了。
一直到晌午時分,沈家一家人在壽安堂用過午膳後方才漸漸散去。
宓雅兒的住所安置在浣溪閣,緊挨著壽安堂, 那裡環境優美, 雕梁畫棟, 一步一景都似人間仙境,甚至勝過壽安堂的布置, 那兒曾是沈老夫人的獨女沈家大姑姐沈氏在閨中時的住所,沈氏嫁去西涼不久因病過世,故而老夫人將對女兒所有的思念轉移到了外孫女宓雅兒的身上, 可謂對外孫女溺愛到了極致,甚至不遜自個孫輩。
因宓雅兒嬌生慣養,所用無不精細,此番來清遠,光是她的生活用品都拖了整整兩個大馬車,這會子浣溪閣還在收拾,宓雅兒便歇在了壽安堂,同分彆了半年的外祖母敘舊說話。
方才院子裡一直有人,祖孫二人不曾好好說話,這會子人一走,宓雅兒便立馬脫了鞋襪爬上了軟榻朝著沈老夫人身前一滾,她將頭朝著老太太腿上一擱,隻往沈老夫人懷裡鑽,鑽進老太太懷裡一直貪婪的聞著獨屬於外祖母的味道。
老夫人一臉溺愛的將人摟著,見此狀,嘴上不由笑罵道:“方才在人前還裝得一派端莊賢淑,這會子人一走便顯露出原型來了,也不知羞,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若被你幾個表兄和表妹們瞧見了,一準該笑話你了。”
又笑著道:“鈺哥兒如今都不似你這般纏人了。”
嘴上雖這樣說著,手卻一下一下朝著她背上拍著,又抬手給宓雅兒一下一下捋著發,一臉的慈愛。
宓雅兒一改方才的賢良淑德,隻不住牽著老夫人的衣裳搓揉道:“我不管,孫女還小,孫女要一輩子賴著老太太!”
老夫人失笑道:“你還小,都及笄的人呢,你娘在你這個年歲時都已嫁人都快有你了。”
老夫人笑眯眯的說著,不過冷不丁提到自個那個短命的女兒,一時有些神色恍惚。
鑽進老夫人懷裡的宓雅兒察覺到老夫人的長籲短歎,不由將臉從老夫人懷裡轉了出來,朝著頭頂上的老太太看了一眼,這一看,才見不過半年未見,老夫人頭上的白發更多了,眼下的皺紋也好似多了幾條,宓雅兒神色一晃,立馬道:“好啊,孫女才剛來,祖母就想將孫女給嫁出去。”
宓雅兒微微聳了聳鼻子道:“孫女不嫁,雅兒要一輩中纏著你這小老太太,你個小老太太可彆想將我給胡亂打發走了。”
老夫人聽到這裡,思緒終於悄然歸了位,看著外孫女一臉伶俐漂亮,比女兒更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不由抬手朝著宓雅兒臉上撫了撫,笑著道:“雅兒怎知,祖母是要將你給嫁出去,而不是嫁進來?”
老夫人笑著看著宓雅兒打趣著,話裡話外透著意味深長。
宓雅兒本是怕老夫人想起那過世的娘親,繼而難過心傷,便故意打趣揶揄了一遭,不想,老太太卻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話裡分明有著話。
宓雅兒到底年歲小,臉皮薄,頓時臉微微一紅,便又再次鑽進了老夫人懷裡,含含糊糊道:“橫豎爹爹說過要留雅兒一輩子,便是祖母再狠心也沒用!”
老夫人打趣道:“好啊,那便依你爹爹的,往後成了老姑娘了,看你爹爹可怎麼辦!”
宓雅兒繼續嘴硬道:“成了老姑娘便要祖母和爹爹養我一輩子。”
老夫人聞言,瞬間樂得連眼縫都看不見了,又見外孫女還拚命往她懷裡鑽著,一臉嘴硬,又好似有些羞澀,老夫人不由收起了玩心,拍了怕外孫女的背道:“行了,這事橫豎是要擺上台麵上來說的,有什麼好羞的,不過這幾日有些忙活,這事等到你舅母生辰過後,祖母再同郡主商議吧。”
說著,老夫人將宓雅兒從她懷裡挖了出來,仔細打量她的眉眼,見她如同月裡嫦娥般,天上地下百無一有,不由越看越是寶貝不已道:“我這麼伶俐的雅兒,祖母可萬不能便宜了彆家去!”
這一語,已是明晃晃的將她的婚事提上日程了。
雖宓雅兒自懂事起便知她長大了一定會嫁到沈家,嫁給表哥,可如今這話這般正式的提上日程,還是令她止不住臉一紅。
以往每年,二舅母,四舅母,或者沈家族親長輩見了她,都會笑眯眯的一臉慈愛的提及打趣著,卻都是一臉隱晦,不像今年,方才在正廳上,族親的二奶奶甚至已抓著她的手赤、裸裸的笑著明言了:“沈家已多年不曾辦件喜事了,今年應該能辦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