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上點著燈, 光線昏暗,影影綽綽。
目光所及之處,矮榻上, 案桌上,封閉的場所裡, 每一處, 滿是……歡好過的痕跡。
一瞬間, 腦海中那些模模糊糊的畫麵,隨著故地重遊的契機,全部清晰無誤的展現了腦海中。
就跟在現場複又重新上演了一遍似的。
饒是柳鶯鶯出自花樓, 麵皮較厚,此刻也忍不住麵上一熱。
萬萬沒想到沈琅這廝竟又回到了這裡。
而她也千方百計地摸了來。
兩人竟在這裡碰了頭。
到底有些尷尬。
隻覺得有種事後特意趕來回味,又或者想要繼續暗度陳倉的意味似的。
在這之前, 兩人若都不想認賬的話, 還有可以假裝當作無事發生的可能,例如今日一整日一人的視而不見,然而隨著此時此刻一人的“故地重遊”,便是想裝也裝不下去了。
再一抬眼, 沿著整個密室環視一圈,便又看到了擺放在矮榻上疊放整齊的一身素色裙袍,裙子是素雅的淡綠色,此刻被疊放得整整齊齊, 連裙袍上的素腰帶亦是規規整整疊放著, 最上頭則是一支玉珠素釵, 一支百蝶金釵,以及一雙素色稠麵,繡著玉蘭花色花樣子的繡花鞋, 不過巴掌大小,卻分明已清洗乾淨過了,眼下,全部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了那裡。
一覽無餘。
正是柳鶯鶯那日身上全身上下的所有飾物。
看到這些衣飾的那一瞬間,柳鶯鶯烈焰紅唇輕輕一咬,她無法想象這些首飾衣飾究竟是如何一件一件從自己身上被摘下,被褪下的,也無法想象,自己究竟是如何光著身子被送回沁芳院的。
沒有目睹還好,如今親眼看著,多少有些羞恥和難堪。
而桃夭在看到那些熟悉的衣飾時,神色亦是微微一怔,姑娘的事情她再清楚不過了,不過對於那兩日的事情姑娘仿佛不想提及,她便也不曾過問過,今日在月湖玩投壺遊戲時,她見姑娘與六公子眉目傳情,一人之間默契十足,加之,之前姑娘與沈六公子有過一簪之緣,還以為那兩日與姑娘……的人是沈六公子了。
沒想到,看到遠處那道森嚴的背影,又看著榻上那件件樁樁熟悉的衣飾,桃夭心頭一片震驚,沒想到那人竟然是——
“我的簪子了呢?”
話說在看到那些衣裳首飾後,很快又想起方才在投壺遊戲上對方橫插一腳地那一幕幕,柳鶯鶯很快收起了心中的羞恥,徑直走到那些衣飾麵前翻找著,所有的東西都在,卻獨獨不見了沈六公子那日送給她的那支簪子,便也決定不再與對方廢話,直徑衝著書牆前那道身影開門見山問道。
柳鶯鶯語氣略有些不善,與之前千方百計勾搭沈琅時的柔美天差地彆。
這話一起,便見背對著她們站著的那道身影終於緩緩轉過了身來。
隻見沈琅背著手,轉過身來淡淡看了柳鶯鶯一眼。
眼神雖淡,不過那雙清冷的雙眼卻毫不避諱的直接在柳鶯鶯身上慢慢打量端詳著。
目光一寸寸落在她的臉上,而後視線緩緩往下移,最終落在了她雪白無骨的玉頸上,而後,豐盈挺翹的,圓潤上,再沿著她的水蛇腰一路往下。
竟一路沿著下滑至大腿處,定定看著,而後,不知想起了什麼,隻見他目光漸漸幽深了起來。
對方的目光直接赤,裸,毫不避諱,帶著濃烈的侵略性。
仿佛能隔著薄薄的衣衫麵料,直達內裡,直接在她赤,裸的全身,遊走似的。
這樣的目光毫無疑問是無禮的,是唐突的,甚至是……色,情的,可偏偏落在沈琅那雙清冷威嚴的雙眼裡,竟覺得理所當然似的。
饒是如此,柳鶯鶯依然忍不住胸口上下起伏了一下,隻見她臉色微微一變,正要板著臉斥責對方無恥之際,不想,就在這時,卻見沈琅背在身後的手忽而微微一抬,一個熟悉的烏木匣子便被他推到了身前的案桌上。
沈琅淡淡看了柳鶯鶯一眼,收回了那道侵略的目光,轉過了身去。
整個過程,沒有開口說過話。
遠遠地隻見那個烏木匣子款式簡單,色澤古樸,正是那日沈六公子送給柳鶯鶯的那隻盛了那支粉蝶海棠簪的小匣子。
沒想到當真在他手裡?
柳鶯鶯方才有些不確定,不過隨口一問,竟沒有想到當真被他拿去了?
他單拿她的簪子作甚?
柳鶯鶯見狀,立馬咬著牙大步跨了過去,便要將那隻匣子奪過來,不想,就在她拿起那隻小匣子正要收回之際,一隻修長卻寬大的手忽而冷不丁摁在了那隻小匣子上,阻攔的柳鶯鶯的動作。
柳鶯鶯一怔,一抬眼,便見沈琅微微垂目,微抿著唇,居高臨下的盯著她。
“你……什麼意思?”
柳鶯鶯見狀,瞬間氣急問道。
什麼柔弱賢淑,什麼溫良恭順,通通都見鬼去罷。
兩人此時早已坦誠相待過了,無論是身體,還是旁的什麼。
之前沒有撕破臉皮之際,柳鶯鶯還想裝成柔弱淑女,這裡到底是沈家,是對方的地盤,沒有與之結怨的必要。
可是,對方將她吃乾抹儘後卻並沒有要負責的意思,加之,柳鶯鶯幾次勾搭人,都被對方親眼撞見,她是什麼樣的人,想來對方早已心知肚明,便也沒有要假惺惺繼續偽裝的必要了。
柳鶯鶯抬著下巴,迎上沈琅的目光,語氣不善的質問。
說話間,抓著小匣子的手同時用力,不想,她耗費了不少力氣,那隻匣子卻穩穩當當的躺在案桌上,紋絲不動。
男女之間的力量到底是懸殊的。
就在柳鶯鶯耐心耗儘,忍不住將要與之徹底撕破臉皮之際,卻見這時,摁在小匣子上的手驟然一鬆,然而還不待柳鶯鶯反應過來,又見一隻小玉瓶赫然取代了對方的指尖,釘在了小匣子上。
與此同時,沈琅淡掃了柳鶯鶯一眼,終於開了口,卻是風馬牛不相及,完全沒有要回答她話語的意思,隻神色淡淡,自顧自說道:“傷未完好,因內裡有傷。”
說話間,他清淡的眸光略上佻了佻,又淡淡道:“此乃內入藥,將藥丸推入體內,緩緩按壓,三兩日便能痊愈。”
沈琅神色清冷的說著。
說這話時,他依然微微垂目的看著她,不過一臉神色自若,臉上倒沒有任何多餘的神色。
然而,內入藥?推入體內?
是柳鶯鶯理解的那個意思麼?
看著那個小玉瓶,是一個淡綠色的小玉瓶,玉質溫潤,色澤清雅。
這個藥瓶柳鶯鶯自然熟悉認識,她已有了兩個一模一樣的了。
而驟然聽到這樣的話語,隻見柳鶯鶯神色微微一怔,下一刻,緩過神來後,臉驟然一脹。
這人究竟是怎樣做到既這般薄情寡義,又這般厚顏無恥的。
他是怎樣做到對一個閨中女子說出這樣的一番恬不知恥的話來的,關鍵是,還表現得一副天經地義,氣定神閒的樣子。
柳鶯鶯雪白的麵容上瞬間染過一層薄緋,繼而轉成一絲慍怒,不多時,隻一字一句咬牙道:“我有沒有傷,傷好沒好,便不勞您沈大公子費心了。”
話一落,將那瓶小玉瓶隨手一拂,小玉瓶軲轆軲轆滾到了地麵上,柳鶯鶯連瞧都沒再瞧半眼,拿起案桌上的小匣子便轉身毫不猶豫的往外走去。
“放過小六,他不適合你。”
卻未料,在柳鶯鶯轉身的那一瞬間,忽而聽到身後傳來這樣一句清冷的話語。
柳鶯鶯腳步微微一頓,捏著小匣子的手微微一緊,不多時,隻怒極而笑道:“怎麼,六公子不適合,誰適合我,難道你沈大公子適合我麼?”
柳鶯鶯嘴角勾起一抹淡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