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路途較遠, 行到城外二十裡地處有處山泉小溪,山泉清涼無比,旁邊綠樹成蔭, 還有涼亭草地, 由京城去往寒山寺之人中途會有不少人在此地安營紮寨,稍作休整。
沈家一行也在此處停留, 用膳休息。
以老夫人為首的幾位太太們在涼亭小憩,沈月澶等人則在涼亭外的綠蔭下小溪旁鋪了細布, 上頭擺放了一應果子點心,還備了果酒, 一群小娘子們圍著絹布席地而坐,一邊說笑聊天, 一邊用膳飲食, 不可謂不快哉。
沈月靈舒服得跟隻小懶貓似的, 恨不得在細布上直打滾,嘴裡連連嚷嚷著:“真不想回去了,咱們要是住在山裡頭該有多少啊!”
沈月澶笑話她道:“那咱們一會走了, 將你一個人留在這兒好了。”
沈月靈連忙道:“彆, 除非將鶯兒姐姐給我一並留下給我做個伴。”
沈月澶頓時戳了下沈月靈的腦袋道:“你倒是想得美。”
這時, 一聲未吭的沈月曦忽而插話道:“不怕你鶯兒姐姐將你給吃了, 你那鶯兒姐姐最是個有本事的, 可最擅長吃人不吐骨頭了。”
沈月曦陰陽怪氣著。
餘下眾人對視了一眼,沒有接話,神色紛紛有些意味深長來。
聽說四房在端午節後將那白鶯兒抬進了沈六公子的後院,此事不曾大辦,悄無聲息的,分明低調行事, 可在整個沈家也是引起了一陣熱議的,畢竟,這是沈家這一輩小輩們中頭一個動了“姻緣”的,沒想到第一個吃上螃蟹的竟是那個四房最為本分老實的六公子。
沈六公子的胞妹沈月曦後來得知兄長之所以下水救助白鶯兒,原是將人認成了柳鶯鶯,自此便將她給恨上了。
幾人圍著柳鶯鶯議論不斷,說到一半,卻後知後覺發現當事人這會子竟不在人堆裡頭,幾人瞬間偃旗息鼓,覺得無趣。
話說這次出行亦是柳鶯鶯來沈家這麼久以來的第一次隨沈家大部隊出行,活像隻出了籠子的鳥兒般,隻覺得暢快自在不已。
柳鶯鶯怕熱,樹蔭下雖涼快,可她身子自幼比旁人燥熱幾分,在草地上坐了片刻便忍不住去往百十來步之外的小溪的發源地接水吃。
山泉沿著布滿青苔的山石石縫間緩緩流下,在山石底部彙集成了一汪汪清澈見底的小溪,溪水清澈冰涼,水中鵝卵石清晰可見,鵝卵石隨手拿起,石頭底下還有小螃蟹嘩嘩遊動。
柳鶯鶯吃了幾口水,又捧了兩捧山泉水洗了把臉,看著眼前冰冰涼涼的泉水,真恨不得脫下鞋襪,在水中嬉戲一番才好。
正擰乾帕子便要潔麵時,這時,忽而聞得咚地一聲,清澈平靜的溪麵忽而飛濺起了層層浪花來,浪花打在柳鶯鶯的臉麵上,瞬間讓她下意識的抬手作擋。
等到緩過來後,便見清澈的泉麵上飄著一個翠紅的野果子,正朝著柳鶯鶯跟前飄了來,柳鶯鶯見狀,下意識地抬手將那隻野果子從泉水中撿了過去,一抬眼,便見沈燁站在山頭正居高臨下的朝著溪邊嬉水的柳鶯鶯似笑非笑的看了來,不知看了多久。
他手中握著幾個翠紅的野果子。
見柳鶯鶯看過來,隻笑眯眯道:“請表妹嘗個鮮。”
又道:“這可是本公子親手摘的果子。”
柳鶯鶯嘴角微微一抽,皮笑肉不笑道:“那可真是謝過‘表哥’了。”
柳鶯鶯在表哥二自上咬字極重。
沈燁笑吟吟道:“客氣客氣。”
又道:“吃完了這兒還有。”
說話間,竟又拿起一個果子又要朝著水麵上砸過來,柳鶯鶯頓時怒聲嗬道:“沈二!”
沈燁聞言立馬收起了手,反手將果子朝著袖子上一蹭,隨即朝著嘴裡一送,一咬,便笑眯眯的衝著柳鶯鶯道:“嘿,敢叫我沈二的,整個沈家除了我大哥以外,也就表妹你一個了。”
說著,忽見沈燁下巴一抬,朝著柳鶯鶯身後點了點下巴,道:“是吧,大哥。”
沈燁似笑非笑的說著。
柳鶯鶯神色一愣,片刻後,緩緩偏頭看了看,便見身後幾步開外的地方立著一個玄色身影,靜靜的背著手站在那兒,不聲不響的,不知站了多久。
因柳鶯鶯蹲在小溪旁,對方站著,猛地回頭看去時,隻覺得對方氣勢迫人。
兩人對視了一眼。
柳鶯鶯若無其事的收回了目光。
沈琅淡淡掃了她一眼,又朝著她身後看了一眼,片刻後,緩緩踏了過來,將玄色的衣袍微微掀開,將腰間的水壺打開,在距離柳鶯鶯幾步開外的下遊接起了水來。
柳鶯鶯餘光掃了眼,片刻後,察覺到繡花鞋沾了些泥水,便用帕子輕輕朝著鞋麵擦了擦,然後將沾了泥水的帕子送到小溪間晃了晃,清洗了起來。
透著渾濁泥水的山泉水一路筆直無誤的淌到了沈琅的水壺裡。
沈琅淡掃了眼上遊之人,嘴角微微一抿。
“咳咳……”
見到這副畫麵的沈燁瞬間猛地咳嗽了兩聲,柳鶯鶯抬眼看去,便見沈燁衝她豎起了個大拇指,用嘴型衝她道:“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