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柳鶯鶯還沒緩過神來,便見那隻冰冷的手驟然鬆開了她,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了。
這一幕發生得太快,太過猝不及防,柳鶯鶯甚至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還沒反應過來之際,這時,走到十幾步開外的蘇子磬忽而腳步一停,沒有轉身,亦沒有回頭,隻微微換了一口氣般,背對著柳鶯鶯輕輕說道:“我很羨慕你,你輕而易舉便能獲得旁人觸不可及的奢望,不過,那興許是一條不歸路,沒有結果的,你也……莫要一條路走到黑。”
蘇子磬喃喃說著,語氣中有種壓抑了許久的沉重,卻又在某個瞬間,頃刻間釋放後的釋然。
說完,對方攏住兩旁的鬥篷,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融入了夜色中。
對方出現的莫名其妙,又消失得奇妙莫名。
而這番話說得沒頭沒尾,甚至有些顛三倒四。
譬如,這瓶藥,讓她代勞帶到,帶給誰,分明沒頭沒尾,連一個“他”字都沒有宣之於口。
然而,柳鶯鶯卻在神色微微一怔後,分明奇異般的聽懂了。
銀灰散乃止血化瘀之藥,而整個寒山寺,何人需要這藥?毫無疑問的,便是唯有今日受罰受傷之人呢,蘇子磬與她同一日來到清遠城,那些受傷的和尚她定一概不識,毫無疑問的,也就是說,這藥是要送去給沈琅的?
隻是,既是送給沈琅的,蘇子磬為何不親自送去,而是讓她代勞?
等等,蘇子磬今夜尾隨於她,該不會以為她半夜要偷偷去給那姓沈的送藥吧?
這個念頭一起,柳鶯鶯瞬間如鯁在喉,一時恨不得大步追上去,將藥瓶扔到她臉上,並衝她氣勢凜然喊道:老娘才沒有半夜偷偷前去給那姓沈的送藥呢!
不過氣結之餘,更令柳鶯鶯感到驚詫和不解的是,蘇子磬為何讓她代勞?還是,她認為由她代勞,這瓶藥才能順利送到對方的手中?
也就是說,蘇子磬已然猜到了她跟沈琅之間的勾當?
又或者,僅僅是想用這瓶藥詐出她跟沈琅二人之間的關係?
幾乎是憑著女人之間特有的直覺,柳鶯鶯瞬間便否決掉了最後這個猜想。
蘇子磬似乎並非那般惡劣之人。
一時想起方才那冰冷的手指,以及看向手中的這瓶藥瓶,還有最後那番沉重又釋然的告誡,柳鶯鶯神色漸漸複雜了起來。
倒是個深情又睿智的女孩。
蘇子磬奉勸她不要一條道走到黑,所以,她提前上岸了麼?
柳鶯鶯一時握著藥瓶,定定看了許久,最終將藥瓶收好,打起了一番精神後,跨過夜色趕到後山的一處涼亭處。
去時,涼亭內早已有人等候,亭內的石桌上擺放了一架古琴,一道端莊賢淑的身姿端坐於古琴後,如蔥般玉指在古琴上輕輕撫弄彈奏著,她彈奏得專心致誌,動作優美流暢,似沉醉其中。
然而,寂靜的夜空壓根沒有聽到任何琴聲,細細看去,原是隔空彈奏。
柳鶯鶯定在亭外,一直待對方將一曲彈奏完了,才見對方將雙手輕輕壓在了琴弦上,頭一抬,朝著亭外看來,看著姍姍來遲的柳鶯鶯,對方微微笑著道:“柳妹妹來了。”
頓了頓,又道:“妹妹倒是好定力,我本以為你昨夜便會來找我,沒想到……看來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了。”
那人微微笑著起了身。
話一落,將頭上的帽簷取下,赫然是白日裡打過罩麵的鄭雪蘊是也。
鄭雪蘊見柳鶯鶯靜靜的站在涼亭下,一時緩步迎到亭子口,衝著柳鶯鶯熱情相迎道:“外間蚊子多,妹妹裡頭歇會子吧,我略備了些茶水,長夜漫漫,咱倆一見如故,今夜可慢慢敘舊。”
鄭雪蘊客氣邀請柳鶯鶯入內。
卻見柳鶯鶯摘下帽簷,筆直入內,徑直衝著鄭雪蘊開門見山道:“鄭姑娘不必客氣了,有何吩咐隻管說便是,我家婢女怕鬼,夜裡不敢一人入睡,一會醒來不見了人怕是要吵得廟裡大亂了,我怕是不能久留。”
鄭雪蘊見柳鶯鶯如此說來,卻也不惱,一時微微笑道:“沒想到柳妹妹與婢女感情這樣好。”
話一落,將柳鶯鶯上下細看了一遭,最終視線落在了柳鶯鶯那雙多情含春的桃花目上,臉上的笑意更深了,而後轉身回到了方才的座位上,便也不再饒彎子,直接開門見山道:“妹妹既然這樣說,我便也不繞彎子了,我確實有一事望得妹妹相助。”
話一落,隻見鄭雪蘊掃了眼身側的兩名婢女,婢女紛紛退下,鄭雪蘊這才雲淡風輕道:“我想讓柳妹妹幫我壞一樁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