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裡熱熱鬨鬨傳了十來日。
直到此刻,當事人雙雙回得府來。
眾人齊齊將視線落到了柳鶯鶯身上,一時間整個馬車內外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沈燁定定的凝視著柳鶯鶯,片刻後,視線收回,落到了馬車那抹車簾上,透過那抹深紫色的車簾,目光仿佛能筆直探入。
宓雅兒則上下打量著柳鶯鶯,從萬丈懸崖上掉落下去,卻毫發無傷?怎麼可能呢?聽說……大表哥卻受了重傷?
所以,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然而,那晚具體是何內情,她們都全然無知,便也無從猜測而起。
她隻知,那日姚玉蘭救了她,為她受傷外加毀容。
大表哥救了她,不久後傳出與柳姑娘齊齊掉入懸崖的消息。
那日,實在是太亂太亂了,死了那麼多人,簡直天降禍端,以至於回府後宓雅兒大病一場,今日不過是撐著身子來迎大表哥罷了。
宓雅兒心裡有一千個一萬個疑問,想快速尋人解惑,卻未料,大表哥此刻坐在馬車裡並沒有要露麵的意思。
還是過了好一會兒,柳鶯鶯先一步主動朝著三人行禮,這時沈月澶率先緩過神來,收起麵上的驚歎和複雜,猛地上前一把抱住柳鶯鶯道:“回來便好,回來便好,無事便好,你是不知,那日得知你墜崖的消息後我有多擔心有多內疚,是我將你安置在那處偏院的,事發當日太過混亂,我沒有第一時間派人去護你,都怪我,都怪我。”
沈月澶一臉內疚的抱著柳鶯鶯,她跟表姐的命是被柳鶯鶯救的,可落難當日,她卻全然將她拋在了腦後,沈月澶當即羞愧又內疚。
說話間,雙眼微微紅了起來,卻也是真的欣喜萬分。
柳鶯鶯正欲開口安慰,這時,便又見沈月澶猛地拉著她細細查看著,一臉關切道:“可有傷著哪兒不曾?這一回可不能藏著掖著呢,若有哪處傷著了,萬萬不可再瞞著了,若大夫不便查探,我可去請名女醫來。”
沈月澶一臉愧疚的想要彌補著。
柳鶯鶯卻笑了笑道:“當真無礙,不信,你看。”
說話間,抬起手在沈月澶麵前轉了一圈。
沈月澶這才如釋重負,而後,想起了什麼,又飛快朝著馬車上看了一眼,拉著柳鶯鶯小聲又擔心的問道:“那大哥……大哥怎麼樣了,他傷勢如何?”
沈月澶壓低了聲音偷偷問著。
雖二哥報喜不報憂,然而私底下卻將母親庫房裡的那株千年老參都送過去了,沈月澶當知傷得不輕。
沈月澶不敢打攪大哥,隻得拉著柳鶯鶯小聲探問著,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那小動作,大有一種向“小嫂嫂”探問兄長情況的架勢。
柳鶯鶯聞言神色頓了一下,故作思索的想了想,便緩緩說道:“聽說傷得極重,好像中了毒箭,不過方才與大公子一路同行,瞧著大公子精神不錯,許是大公子身強體壯,恢複得極快吧,就是略有些氣虛。”
柳鶯鶯斟酌著這般回著。
聽說?好像?看著?
沈月澶聞言神色一怔,頓時一臉狐疑的看向柳鶯鶯。
鶯兒不是同大哥一塊掉下山崖的麼,二人孤男寡女在崖下待了幾日,雖沈月澶一度無法相信,然而小半個月過去了,在滿府的議論聲中,卻也漸漸不得不接受這樣的事實。
若真如此的話,在沈月澶心目中,柳鶯鶯多半已是大哥的人呢,便是為了名聲,大哥也多半是要納了她的。
怎麼今日卻見她一副對大哥傷勢,對內情並不清楚的樣子?
沈月澶頓時懵圈了起來。
就連宓雅兒聞言也嗖地一下抬眼直直朝著柳鶯鶯臉上看了去。
便見柳鶯鶯不再多言了,隻衝著沈月澶道:“久坐馬車,隻有些不適,澶兒,雅兒姑娘,鶯兒且先告退了,咱們改日再敘吧。”
柳鶯鶯便不再多言,一切說辭全然交給該說的人去說,說完,朝著幾人行了行禮,便要緩緩告退。
沈月澶見狀,立馬附和道:“定是一路舟車勞累了,你快些回院裡歇著吧。”
說完,又忙讓自己的侍女相送一程。
柳鶯鶯點點頭,便轉身踏去,卻未料,在轉過身子的那一刻,忽而聞得低低一聲:“你的寵物。”
一道略微低沉醇厚的聲音自身後響起了起來。
柳鶯鶯聞言腳步頓時一頓。
卻未曾回頭。
宓雅兒與沈月澶雙雙扭頭看去,便見那威嚴古樸的馬車便又重新撩開了那道車簾。
沈燁屈起臂膀搭在了窗口上,他的胳膊上坐著一隻毛茸茸,灰溜溜的小鬆鼠,尾巴又翹又鬆軟,毛茸茸的,像是一隻雞毛撣子,手中則捧著個小果兒,正一口一口啃得麻溜歡快,一邊啃著,一邊突突朝著馬車外吐嚕著果兒皮。
隻見沈琅朝著遠處那道倩影掃了一眼,而後,將胳膊輕輕一抬,衝著胳膊上的小畜生吩咐道:“去吧。”
話一落,那隻小鬆鼠瞬間得令,將果兒朝著腮幫子裡頭一塞,便朝著馬車下一跳,而後一個落地蹦躂間,徑直朝著柳鶯鶯方向一而躍去。
在它張開四爪朝著柳鶯鶯身上撲騰而去時,柳鶯鶯下意識地轉過身來,小鬆鼠穩穩當當、筆直無誤的撲進了柳鶯鶯懷裡。
二人一鼠竟配合得十分默契。
而後,柳鶯鶯抿著唇抱著小鬆鼠朝著馬車方向看去。
便見彼時沈琅已然落下了車簾。
吳庸這時牽起馬繩駕了一聲,馬車越過眾人緩緩朝著南門駛了去。
馬車一走,宓雅兒視線落在柳鶯鶯懷中的那隻小鬆鼠上,想起精心養在屋子裡的那隻小白兔,臉色一度略白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