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落入眼下沈燁眼裡,竟莫名乾淨虔誠。
想起方才在遠處一路翩翩起舞的肆意,如同仙子般慢慢翩翩而來,當時的他連酒意都一下子退卻了,還以為天降神女。
卻原來不是神女,原是個女酒鬼。
兩個酒鬼。
嗬。
沈燁盯著樹下這道微醺的身姿看著,看著看著,忽而有片刻意動,良久良久,忽而莫名其妙道:“玉清院那個臭和尚有什麼好的,值得你這般深夜買醉。”
沈燁淡淡挑眉冷哼一聲說著,諷刺著,嘲笑著。
話剛說完,便見下麵嘟囔了聲:“表姑娘又有什麼好的,值得你這樣深深夜買醉。”
學著他的語氣,他的話語,依葫蘆畫瓢,竟有樣學樣的學著舌。
沈燁聞言,拎著酒壺的手微微一頓,下一刻,嘴裡“嘿”了一聲,以手撐在麵上,側著頭目不轉睛看著下麵那抹倩影,淡淡笑著道:“哎,我說,你到底醉沒醉?”
柳鶯鶯卻沒有搭理他,隻高高舉起手一把抓住月亮,又鬆開,再一把薅住,再鬆開,仿佛樂此不疲。
沈燁看著看著,終是笑著搖了搖頭,笑著笑著,忽而嘴角笑意淡淡隱了去,道:“這門親事是天定的,你撼動不得,我也阻擋不得,這個世上無人可擋。”
“隻有他們成親了,才能成為真正的沈家人啊。”
沈燁忽而喃喃說著,像是醉酒般,說話沒頭沒尾,又像是自言自語,在自說自話。
說完,舉起酒瓶便也要暢飲,卻未料,竟出現了方才與她一模一樣的尷尬,怎麼也倒不出來。
沈燁也依葫蘆畫瓢,將酒瓶舉到眼前,用眼睛朝著酒瓶瓶眼裡探了探,而後又舉起酒瓶到耳邊搖了搖,而後嘴裡低低說了聲:“沒了。”
又道了聲:“沒勁兒。”
然後,再學著柳鶯鶯方才的動作將酒瓶往外一扔。
清脆一聲聲響,惹得躺在樹下的柳鶯鶯癡癡笑了起來,學著他的話,道:“沒勁兒……”
又道:“沒勁兒……”
再道:“沒勁兒……”
竟一聲聲重複著,癡癡笑著附和著。
慵慵懶懶,輕盈帶笑,卻又熏熏醉醉的聲音落入沈燁的耳中,隻覺得耳膜陣陣鼓動著,心中泛起了陣陣酥酥麻麻。
下一刻,沈燁悄然從樹上坐起,慢慢眯起了眼,似引誘似哄騙著樹下的兒人道:“既然這麼沒勁兒,不如咱們玩點好玩的,如何?”
說話間,沈燁腳尖輕輕一勾,借著樹枝的力道從樹上一個打旋的功夫,竟輕輕落了地。
沈燁緩緩走到柳鶯鶯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地上這抹微醺的倩影,一字一句引誘道:“要不,跟了我得了?”
說話間,沈燁慢慢在柳鶯鶯跟前蹲了下來,一字一句道:“跟了我,保管讓你吃香的,喝辣的。”
沈燁似在說笑,又像是在引誘。
隻是,他這個引誘的說辭,連他自己都輕笑了起來。
說完,目光落在月色下這抹發光發亮,比天神更要絕色的絕美旁麵上,沈燁神色微微一怔,隻愣愣的看著。
他自幼見慣了美人,無論男的,還是女的,男的少有越過他和大哥的,女的又沒有美過表妹雅兒的,他已算是走南闖北過了,這麼多年,能夠與他們相提並論的,也就眼下這一人了。
似乎,更還要勝過雅兒幾分。
沈燁定定看著,不多時,隻不由自主,小心翼翼地緩緩抬手,朝著那張妖媚橫生的麵容輕輕撫了去,卻不料,在觸及上去的前一刻,這時,半醉的人這時冷不丁嘟囔了一句:“我不做妾。”
說完,抱著一側的大樹轉過了身去,避開了他的手指。
她微微嘟囔著,像是在同他說話,又像是已陷入了夢魘。
沈燁盯著自己落空的手指,再度笑著搖了搖頭,嘴裡喃喃道:“或許?”
“不試試怎麼知道?”
說話間,緩緩將指尖一收,再慢慢抬起頭來,便見不遠處的暮色下,一抹比夜更深更漆黑的身影靜靜的立在那兒,不知立了多久。
沈燁見狀臉上的淡笑一點一點隱了去,卻也似乎並不意外,良久良久,緩緩站起了起來,兩道身影在月色下遙遙相望著,四目相對著,直到不知過了多久,沈燁甩著袖子轉身一言不發往外走去,然而走了幾步便又見他身形一頓,立在那裡,背對著頭也不回道:“大哥,下一次,我便也不再相讓了。”
頓了頓,隻抿著嘴,道:“無論哪個。”
說完,他將袖子一甩,大步離去。
沈燁一走,沈琅自暗夜中緩緩踏出,背著手,清冷的目光落在地上那抹嬌軀上,定定看著,許久許久,這才緩步踏去,將那抹倩影輕輕摟入懷中。
卻未料,酣睡過去的人本能的抗拒著外界的侵入,隻下意識的推搡著他,擰著眉頭不斷推搡掙紮著,嘴裡不斷嘟囔著:“大樹,大樹救我……”
竟將那棵大樹緊緊抱在了懷裡,如何都不鬆手。
看著“胡攪蠻纏”“癡話連篇”的身姿,沈琅嘴角一抿,抬手揉了揉眉心,似有些頭疼,不多時,卻耐心著性子將兩條纏在樹身上的酥臂輕輕拿了下來,改纏擁在他的脖頸處,這才成功將人輕輕攬入了懷中,一時輕輕撫著她的後背,輕聲道:“聽話,回家。”
擁著熟悉的脖頸,躺在熟悉的懷抱中,好似察覺到了一抹熟悉的氣息,柳鶯鶯下意識地朝著那抹胸膛靠緊了幾分,嘴裡卻又分明在無意識的嘟囔道:“討厭你,我討厭你。”
柳鶯鶯迷迷糊糊說著。
身體卻在尋找到了一個安心舒服的姿勢後,摟著他的脖頸,將臉埋在他的頸窩間,安然酣睡了過去。
聽著那抹含含糊糊的嘟囔聲,沈琅腳步微微一頓,半晌,嘴裡低低“嗯”了一聲,隻抱著懷中的人兒一步一步,慢慢送回了那片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