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還得從公安局說起。
有個公安同誌回家的時候,把這事當趣事跟家人說了,這公安同誌的娘出去聊天的時候就跟老姐妹說了,這傳來傳去,電視台工作的一個姑娘從她娘嘴裡聽到了這個事,靈機一動,跟台裡說了。
電視台的人正愁新聞沒有可看性呢,加些老百姓的事情,結局加些有教育意義的話,挺好有一個素材。
這找來找去,總算是從公安同誌的嘴裡打聽出那人叫劉小麥,出事的是她娘。
在那邊好一番打聽,才弄清了這地址在哪。
於是,就找過來了。
不巧,電視台的人找來的這天人正準備下葬呢。
現在天熱,這停靈隻能停三天,停七天就可就臭了。
三天那味都不好聞了。
林白到靈嘗上了香,鞠了躬,然後就下去了,在院子外頭呆著。
他看到陳大隊長也來了,好像是在幫忙呢。
說起來也怪,這陳大隊長跟常桂花處不好,跟劉二舅的關係卻還行。
林白看到那拿攝影機的三個人了,劉二舅這會正站在那跟那三人說話呢,常桂花的娘家人也來了,本來氣勢洶洶的,可知道電視台的人來采訪,一下子就變得和氣起來,也圍了過去。
七嘴八舌的,那電視台的人聽得耳朵都痛了。
後來劉家騰出了一個屋子,把電視台的人請了進去,劉二舅一直在那裡頭,常家人也不走,等他們說完了自己了解的情況,又把常桂花出事時在場的人也叫來了。
還有送常桂花去醫院的。
尤其是劉小麥,被人從靈堂拉了過來。
劉小麥這幾天守靈,眼睛都哭腫了。
她一進屋那電視台的人就在那拍呢,劉小麥慌張的捂住了臉。
這是乾什麼呢?
後來知道是電視台的人來采訪,還要上電視的,劉小麥不知怎麼的,一下子鎮定了起來。
當那些人問她事情的經過時,劉小麥的腦子總算是靈光了一些,她把自己摘出去了,將一切都推到了常桂花的頭上。
她阻止過了,但是勸不住她娘。
說到傷心處,她還會抹淚呢。
在攝影機前麵,劉小麥可沒有大哭,她那樣哭的話表情太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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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在外頭喝了兩杯水了。
十二點早過了,還沒開飯,有些人叫餓了,可更多的人則是圍在那屋子外頭,興奮的看熱鬨。
“這事還能上電視台啊。”
“是啊,我也是頭一次知道呢。”
“這常桂花命真好,死了竟然還有上電視台,這劉家一家子人都跟著沾光。”
“誰說不是呢。”
陳焰過來找林白了,“姐夫,你什麼時候走啊,等會記得帶上我啊。”
林白道:“爹娘呢?他們不走啊?”
陳焰道:“說是還要在這吃晚飯呢,晚上不知道留不留。”他摸了摸肚子,“我都餓了。”
林白問:“大哥呢?”這大哥說的是陳海。
陳焰道,“走了啊,說是下午郵局還有事呢,隻請了半天假,還要回去呢。”他抱怨道,“大哥走的時候都不跟我說一聲,真是的。”
正是因為這樣,他怕等會一直接就走了,那他就隻能跟他爹娘一塊了。
她娘肯定是不願意走的,想多陪姥姥兩天。
林白道:“等會吃了飯就走,吃完就在門口碰頭。”
“一言為定。”陳焰伸出手,還拉了勾呢。
確定林白等會能帶他一塊走後,陳焰就放心了。
他去小夥伴們玩去了。
今天這喪事來得人可不少,他都碰到兩個同學了,都是在縣裡讀書的,不過,那兩個同學說以後不讀了。
那裡頭在說話呢,這午飯啊,隻怕還得等一會呢。
直到下午兩點半,才開飯。
林白隨便吃了一些,然後去跟陳大隊長跟劉巧雲說了一聲,準備走了。
還說了陳焰打算跟他一起走。
林白是騎自行車來的,載著陳焰回去了。
他們走的時候,劉家依熱不減,那電視台的人也還沒走呢。
路上。
陳焰問林白,“姐夫,二舅娘她下葬了嗎?”
林白道:“應該還沒吧。”那些人圍著電視台的人,壓根沒空理會常桂花下葬的事,不過啊,這天黑之前肯定要下葬的,不然,就得拖到明天了。
陳焰感歎了一聲,“我們老師說得對,這人生無常啊,好好一個人,說沒就沒了。”雖然二舅娘挺討厭的,可人突然就這麼死了,陳焰都有些接受不了。
這聽到消息跟看到人躺在棺材裡是兩回事。
快四點的時候,兩人才到家。
陳焰先上的樓,林白鎖自行車。
陳玉不在家,在糧店上班呢。
她懷著孕,沒去靈堂,就沒請假,還是跟以前一樣,正常的上班。
常桂花的死沒有引起太大的水花,除了劉二舅跟常家人傷心了幾天之外,後來就被上電視的喜悅衝昏了頭。
他們收了一百塊錢,劉家跟常家平分了這錢,一家五十。
過了兩天,市台的晚間新聞播放了這件事,可惜大隊裡有電視的人少,劉家人堂家人還是從彆人口裡知道的這事。
後來,這事又登上了報紙,劉二舅買了幾份,連劉小麥的婆婆都舍得花錢買下一打報紙,新聞就在第二頁,很大的一個篇幅,還告誡人民:農藥是有毒的,是不能隨便喝的,農藥瓶裡的農藥就算是用完了,也是不能裝水喝的。
不管怎麼說,劉家人也是上過電視報紙的,走路都帶風,常家人也一樣。
劉小麥在婆家都覺得臉上有光呢。
她可是上過電視的人了,名字還上過報呢,比陳玉強多了,陳玉就上過報紙。
她啊,也隻敢在心裡暗暗的攀比一下。
現在的劉小麥比以前安靜多了,說話都得體多了,不像以前,刀子嘴,出門就得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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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匆匆而過。
八月份的一天,陳玉跟林白一塊回豐收大隊了,他們是早上回來的,手裡提著肉,是二哥讓帶回來的,他們自個買了一些點心跟布,這些是給唐紅梅的。
陳玉跟林白一進屋,唐紅梅就看到了。
唐紅梅說道:“真是稀客啊,你兩個沒上門了吧,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這話就是對陳玉說的。
林白回來過幾回。
唐紅梅當然不會挑林白的禮,林白是她兒子,兩個月不回來都沒事,可陳玉不同,陳玉是兒媳婦啊,一連兩個月不回來。
你說,這小兩口都忙,那不回來就算了,可林白都回來了,陳玉怎麼就非要一個人留在縣裡呢?
這事不光唐紅梅有意見,林家業也對陳玉挺有意見了。
可陳玉現在在縣裡有房了,他們也沒想過拆散這小兩口,就是心裡不舒服,見了人就忍不住埋怨了。
就嘴上過過癮。
林白一臉笑意的說道,“娘,她懷孕了,現在都三個月了,孩子的胎一坐穩,我們不就回來了嗎。”
他道,“這有孩子呢,來回奔波,多麻煩啊。”
有孩子了?
唐紅梅盯著陳玉的肚子看了半天,也沒見鼓起來啊。
陳玉道:“娘,這才三個月,沒顯懷呢。”
去醫院看過,孩子很健康。
陳玉因為懷了孕,所以沒回來。
這怎麼說都沒錯。
唐紅梅挑不出理了,她道:“懷了就好,以後生一個大胖小子,傳宗接代。”
陳玉聽到這話臉上的表情都淡了,“女兒我也喜歡,懂事又聽話。”
張嘴就說生兒子,陳玉有點聽不慣。
她道:“娘,孫女也不錯啊,秀秀不就是姑娘嗎,你不是最喜歡她了嗎。”
唐紅梅張嘴就道:“那怎麼能跟秀秀比!”
秀秀是她生的。
這孫女可是從兒媳婦肚子裡爬出來的。
隔著一輩呢。
要真說起來,唐紅梅更喜歡大孫子。
“怎麼就不能比了,不都是姑娘嗎?”陳玉看著唐紅梅問道。“大哥二哥家都不是生了姑娘嗎?”
唐紅梅立刻道,“就是因為你大哥二哥家都是姑娘,就壯壯一個孫子,孫子才太少了。秀秀他們不同,她有七個哥哥呢,那會不愁男娃。”
第三代的孫子中,就壯壯一個。
唐紅梅盼著肖媛肚子裡也是個男孫呢。
陳玉道:“在我這,生男生女都一樣,娘,真是老封建,現在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呢,你怎麼還是過去的老思想啊,這可要不得。”
唐紅梅道:“我不跟你說。”
她跟林白說,“一定要兒子,得有個兒子傳宗接代,再生女兒,不管你生幾個,都要有個摔盆子的,是不是?”
她一邊說一邊看陳玉。
林白道:“娘,阿玉說得對,生男生女都一樣,這事您甭管了。”
唐紅梅見林白一心向著他媳婦,生氣道,“好,我不管了!以後,彆指望我幫你帶孩子!”
林白聽到這話就笑了:“娘,我們也沒指望過你啊,五嫂那還有一個呢,到時候您肯定是幫她帶啊。”五哥不在家,家裡隻有老娘能幫五嫂了。
唐紅梅不吭聲呢。
“在我說什麼壞話呢。”肖媛笑著從門口進來,扶著肚子。
陳玉回頭,看到肖媛的大肚子,吃了一驚,“五嫂,你這才四個月吧,肚子怎麼這麼大,沒去醫院看看啊?”有點嚇人了啊。
肖媛愣了一下,“沒去啊,孩子還會動呢,特彆活潑。”
唐紅梅也幫著說:“這肚子哪大了,我瞧著正好,你說說,誰家孕婦有咱們家養得好啊。”肚子裡的娃娃都比彆人家的大。
陳玉委婉的說,“五嫂,你四個月孩子都這麼大了,以後孩子還要長的,要是不控製一下,隻怕不好生的。”林白陪她去看醫生的時候,醫生早早的就說過,哪裡要注意的事項,林白全部記下來了。
生孩子是道鬼門關。
唐紅梅聽了陳玉的話,心裡一噔。
她對肖媛道,“不怕,以後少吃一點,多走走路,到了月份,疼一疼就生出來了。”
肖媛想了想,“我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她有些為難看的看著唐紅梅,“娘,我手裡沒錢了,你能借我一些嗎。等林中的津貼到了我就還給你。”
唐紅梅看向林白,“老六,你拿一點錢給你五嫂。”
老五兩口都分家了。
唐紅梅的錢得給秀秀存著,多攢一點嫁妝,這樣,秀秀以後才好嫁出去。
林白道:“這樣吧,五嫂,現在我們就去衛生所看看情況,我付錢。”
“好。”肖媛看了一眼唐紅梅,“娘,我那邊糕點吃完了,你給我錢去買一點啊。”
“這哪裡需要買啊,”唐紅梅把林白提來的糕點拆開,遞了一盒給肖媛,“你拿去吃,家裡有呢。”
又想起來,“你們這是要去衛生所,不好帶呢,等會回來我再拿給你。”
說完就又收了起來。
林白送肖媛去了衛生所,陳玉沒去,她去堂屋坐著了。
路上。
肖媛眉頭緊皺,快到衛生所的時候,肖媛終於開口了,“老六,你能借我一點錢嗎?”
林白問:“要多少?”五哥的錢還在他這呢。
肖媛道:“我爹要過五十大壽,我前天去縣裡林中打電話,接不通。”
估計林中在出任務。
肖媛也能理解,可是心裡還是不舒服,為什麼她需要林中的時候,林中偏偏不在呢。
她一直覺得唐紅梅對她很好的。
本來,她今天準備找唐紅梅借一點錢的,婆婆對她那麼好,林中把錢寄過來就能還了,她以為能借到的。
她是打算借個二十的。
誰知道。
剛才說去衛生院檢查那樣的情況,唐紅梅竟然一個子都不願意掏。
又不是白給她錢,說了是借啊。
肖媛這會心裡是真的有點難受。
林白道:“五嫂,五十夠嗎?”
“太多了,二十就行了。”肖媛低聲說道,林中給她的一百塊,她都快花完了。那麼多錢,她也沒買什麼啊,不知不覺的就沒了。
她就是買了一點小孩子的玩具,搖床,還有小孩子的小帽子小鞋子,還有什麼呢?
她還買了一個新款的指甲油,好看得很,綠色的。
因為懷了孩子,她新買的指甲油都沒塗呢,胭脂水粉她都沒抹了,變得都有點不像自己了。
林白拿了五十出來,遞給肖媛。
肖媛死活不肯要這麼多。
她大手大腳的,存不住錢,她怕這次找林白借多了,要是一時半刻還不上,下次可就不開再開口借了。
林白笑著道:“這是五哥走的時候留下的錢,讓我給存著,五嫂,拿去吧。”
肖媛接著錢,愣了半天。
她看看林白,又看看錢,“林中留的?”
林白道:“是啊,怕你不夠花。”
肖媛眼冒淚花,心裡有些感動。
林中這人,怎麼什麼都想到了!
肖媛再抬起頭,嘴角翹著,臉上又有了笑容,“走吧,去衛生所。”已經到了。
徐醫生給肖媛把了把脈。
把過脈之後,徐醫生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肖媛的心都提了起來,“醫生,孩子怎麼了,你彆嚇我啊,快說啊。”徐醫生那眉毛皺得能夾死蒼蠅了。
徐醫生抬起頭,說道:“是這樣的,我聽你的脈像,肚子懷的應該是雙胎。”
又問,“你們家有雙胎的基因嗎?”
“沒。”肖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