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呈於是想起身:“算了,那今晚你先自己休息——”
但是很可惜,他的這明白勁兒,終究還是來得遲了點,他的手被賀予緊緊抓著,半寸不曾鬆開。
賀予一直盯著他的眼睛看。
而謝清呈的眼睛是他和妹妹謝雪最像的地方。
一模一樣的桃花眼,隻是氣質不同,謝雪的桃花眼很溫暖,無時無刻不在釋放著她對生活的好奇與熱切,而謝清呈的桃花眼很冷,明明是人世間最該含情的眼型,卻硬生生被他的氣場斫出鋒利冷銳的模樣。
如果換作平時,賀予是絕不可能弄混的。
然而現在他心境低落,醉著酒,賓館的燈開得也不敞亮,惺忪迷離,不過就是渴睡人的一雙眼。
賀予看著看著,終於徹底辨不真切了。
“好。你一定要走,是嗎?”
“你乾什麼。”
青年不答,又問:“我問你。你要走是不是。”
謝清呈用力掙開他的手:“你到底要乾什麼。”
賀予低頭嗤笑,他原本長得很周正斯文,可一旦不控製自己的時候,他骨子裡的那種病態和邪氣就會恣意妄為地散發出來。
謝清呈看著他唇角的那縷薄笑,忽覺不寒而栗。
他倏地起身,準備起身離開,可腿才來得及邁出一步,手腕就再一次被青年“啪”地握住了。
緊接著,謝清呈在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被一股屬於年輕男性的強勢力量拽近身前,賀予起了身,一手攥著謝清呈的腕,一手箍著他的腰,近乎莽撞地將他抵在了附近的茶吧長桌上!
謝清呈的後腦“砰”地重重磕在了堅硬的茶幾上,他悶哼一聲,眼前眩暈:“賀予——!”
不怪他無法反應,這過程太狠戾,襲擊又來得太快,好像巢穴裡的惡龍蜷著沉睡不管入侵者的叨擾,卻在某一刻忽然耗儘了耐心,於是巨龍張開可怖嶙峋的龐碩之翼,森然有力的龍爪狠狠劃過洞壁,在亂石墮雨中將闖入他領地的祭品猛地推上石床。
下一秒就要撕咬血脈,埋齒於頸。
但其實以謝清呈的力道,這會兒要掙脫也不是不可能。遺憾的是,謝清呈太直了,他第一反應就以為賀予嗜血暴躁的病症又要發作了,想不到任何偏頗的地方去,所以他錯過了最後的逃脫時間。
落地燈的線板被兩人踉蹌衝撞的步伐牽扯到,燈砰得摔在了厚地毯上,暗去了。而同時謝清呈和賀予也被絆倒,賀予把謝清呈重重地壓倒在了桌子中央。
呼吸粗重,酒精彌漫。
黑夜中,隻有一點借著窗外城市燈光才能瞧見的輪廓,賀予的視線將之細細描摹,落在那雙再熟稔不過的桃花眼上。
夜色裡,醉意中,很多東西都被模糊化了,賀予低頭俯視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睛,心裡的裂縫開始劇烈地生長。
他低下頭,那麼久以來壓抑的不甘、痛苦、空洞和暗戀,都在這一刻石破天驚地頂開沉積岩,化作傷心,化作了顫抖的眼睫,化作了死死扣著謝清呈臂腕的手,化作泫然墜落的一滴熱淚。
那滴熱淚落在了哪裡,賀予不知道。
但是謝清呈的掙紮卻頓住了。
他感到有什麼溫熱的東西落在了自己胸膛。
“賀予,你……”
話還沒有說完,俯首垂頭於他胸膛上方哽咽的青年就忽然捧住了他的後腦,閉著眼尋過去,溫熱微濕的嘴唇不由分說地,驀地噙住了他微涼的唇瓣。
“!!”
謝清呈如遭雷亟,驀地睜大眼睛,時間陡然靜止,他腦中一片空白。
混亂之中他什麼也感知不到,甚至連推開賀予的意識都沒有轉過彎來。賀予在親他,呼吸炙熱。那種吻的力道是他從未感受過的,濃烈又滾燙,急切又哀傷。
謝清呈不是沒和人接過吻,他和李秋若是睡過的,但是他挺冷淡,李秋若也矜持,兩人在一起像是在演戲,彼此都沒什麼熱烈的火花。
現在他卻猝不及防被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孩子壓在身下吻住嘴唇,迎麵而來的是屬於青春期少年滾燙的氣息。年輕男生的吻和成年人不太一樣,沒什麼技巧,但卻燙得可怕,嘴唇相觸,唇瓣交纏,謝清呈本能地掙紮,卻被賀予死死摁住。
“唔——!”
年輕人的欲望太直白了,是克製不住的,好像你要是不幫幫他紓解,他就會無助到死。可你要是沒來得及抽身,他的熱甚至會肆無忌憚到將你的骨融化。
謝清呈一瞬間腦神經就繃斷了。
他覺得自己簡直是瘋了,這是真的還是噩夢?直到賀予又一滴淚落下,這次是落在了他臉頰,順著他的麵龐淌到了鬢發內,謝清呈才倏地從這驚世駭俗的背德舉止中徹底震醒,猛地反抗起來。偏生賀予把他當成了謝雪的替身,哪裡願意放開他,扼著他突突直跳的頸,稍稍分開些,就又糾纏著吻過去。
謝清呈的力氣很大,但這件事發生得太衝擊他的內心,他沒反應過來時賀予已經占了壓製他的上風,甚至還抱著他的腰把他往床上帶。
“賀予……賀予!你他媽的看清楚……我/操……”謝清呈一個大老爺們,當然受不了這種事,他從房間出來的隨意,這時候還穿著浴袍,賀予的手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就握在他的腰側,因循本能地揉著他的皮膚。
謝清呈頭皮都快麻了,他雖然開始反抗,且也是足足有180cm的成年男性,但賀予比他年輕,身材也比他更高,彆看這兔崽子唇紅齒白挺漂亮的,可他鍛煉得很好,脫了衣服可見腹肌,力量爆發起來其實很恐怖。
賀予從一開始就占了上風,謝清呈清醒過來要掙脫就沒那麼容易,而且這他媽還是賀予的初吻。
未經人事的十九歲處男,性壓抑了這麼多年,第一次親人是什麼概念?
那就和災年開葷的畜生沒什麼區彆。
哪怕賀予這回是醉著的,病著的,意識模糊不清的,他也能感覺到舒服和刺激,他堪稱暴力地扯著謝清呈的頭發,逼他不許逃脫,謝清呈被他扯得疼得要命,眼眶都紅了,但估計是氣的急的。
嘗了腥的男生根本不放過他,感覺到謝清呈的狠力掙紮確實不好對付,就乾脆把手從他的頭發上移下來,又從謝清呈的頸脖子後麵狠狠扼住。
謝清呈抬腳猛踹,賀予生受了,卻借著這力道,一下子把之前死都不肯往床上去的男人用力按下去——!
“你——!”
謝清呈隻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重重地摔倒在了柔軟的彈簧床墊上,然後賀予就滾燙地壓了下來。
謝清呈胸膛都繃緊了,震撼太大,瞳仁緊緊收縮……
他躺在賀予的床上,那床上甚至還丟著幾件賀予這幾天在劇組換下來的高中製服,沒洗,有少年的汗味,枕頭旁還有幾本賀予看了一半的教參,這種學生氣息十足的床鋪讓謝清呈甚至產生了一種自己在被高中男生強辱的錯覺。
賀予是真的分不清人了,意識完全被欲望牽著走,悶聲不響地死死扼著謝清呈的脖子,盯著他看,等著他的力量在他身下一點點地流失。
十幾秒鐘後,謝清呈的臉都被掐得漲紅了,而賀予的眼神有一瞬非常恐怖,好像要把謝清呈的那雙桃花眼挖出來似的。
但那一瞬過去之後,他忽然又變得特彆無助和絕望,他怔了一下,慢慢鬆開謝清呈被扼著的脖頸……
空氣重新灌入謝清呈的肺部,謝清呈大口大口地呼吸,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咳咳…!!”
“……對不起……”賀予似乎稍微清醒了些,他眼神混亂,對他說,但其實是對“她”說,“對不起……我沒想…我沒想傷害你…我隻是……”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低下頭,慢慢地閉上眼睛,英挺的鼻尖摩挲著謝清呈的頸側,不斷地去輕吻那被他掐出指痕的脖頸。
滾燙的嘴唇在他動脈邊喃喃:“我沒想傷害你……”
謝清呈氣得渾身顫抖,腦血管都快崩了,賀予吻過他的頸,又凝視著他,再一次炙熱而不容反抗地吻住了謝清呈的嘴唇,癡迷地含住對方,大手深深沒入謝清呈淩亂的黑發之中,逼迫他承受著自己的親吻掠奪……
這回竟然還想撬開他的齒關把舌頭纏上去!
謝清呈再不能忍,狠狠咬了口賀予的嘴唇,血腥味頓時彌漫開來。他借著這個機會偏過臉,避開青年過於熾熱的呼吸,衝賀予破口大罵:
“你他媽的瘋了?鬆開……!喝這麼多,你腦子是不清醒了,你給我滾起來!”
可推抵向賀予胸膛的手卻被青年扣住了,竟還是十指交扣。
謝清呈登時頭皮發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差點沒給賀予一個過肩摔。
而這時候,賀予的第三滴淚落下了。
落在他的眼前。
隨之觸上的是賀予的手指,指腹摩挲著謝清呈的桃花眼廓。
謝清呈沒來及開口再罵,就聽到了賀予輕聲的歎息,他眼神模糊,望著謝清呈的臉龐,屈起手指,觸碰過男人的臉頰:“謝……”
頓了一下,後麵的聲音輕了一輕。
所以謝清呈隻聽到了一個“謝”,卻沒有聽到他後麵說的“雪”字。
“……”
而賀予已經俯身下來,寬闊的肩背將謝清呈整個壓在下麵,頭側過去,輕聲在他頸側呢喃:“我喜歡你……”
“我是真的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