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麗萍接過了,低頭摩挲著,過了一會兒她對盧玉珠說:“盧姐,你看你要不要……”
“我不會跟你們走的。”盧玉珠說,“這件事需要一個收尾的人,鬨的那麼大,老板是給了所有合作方血淋淋的警告,讓每一個躲在暗處的人都封住了嘴,知道了背叛他的下場,知道哪怕在警察眼皮子底下,隻要老板想動手,他們也依然性命不保。但是那些獵狗,尤其是獵狗頭子,一定會想方設法把這案子查下去。否則,他們的烏紗帽就會丟掉。”
她笑笑:“我太知道那些人為了一頂烏紗帽,能喪心病狂到什麼地步了。”
蔣麗萍:“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盧玉珠說,“我就是整件案子的境內執行凶手,我必須誤導警方,讓他們以為江蘭佩和境外勢力有關係,我是那個勢力為了給江蘭佩報仇而策劃的這一切凶手。”
“現在,所有可以給警方完成三證鏈的東西都我都已經留下了,他們查到最後,得到的證據隻能證明是一起跨境犯罪,而那個境外機械製造業的老板已經在長達十年的對峙中於幾個月前被段總控製,段總就等著把證據引到他們身上後再在境外把他們殺了。那麼大的一具巨人屍體,替我們組織頂替成康案和十九年前的那些殺警案綽綽有餘,反正是死無對證的事情。”
“現在,境內隻要能拿我交差,大部分獵狗就會撤了。在逃的人員他們都不會花主力去追,而剩下那些不甘心的,都是單槍匹馬,孤掌難鳴。”
她說著,低頭看了看時間,對蔣麗萍道:“麗萍,你快走吧,王劍慷和張勇的事情,你也脫不了乾係,落到他們手裡你就完了。段總什麼時候派人來接應你?”
蔣麗萍看著盧玉珠的臉,似乎想說什麼,又終究沒有說出口。她沉默了片刻,回答道:“他的人已經到了。我馬上就能走。”
“那你快去吧,鄭敬風也不傻,等他回過味來,也許就會追到這裡。”
“盧姐……”
“走吧。”盧玉珠說著,抱了她一下。她們倆都是藏在滬大的組織暗犯,某種意義上,也算共患難過的姐妹。“你一定要小心,組織裡有警方的線人,這次計劃要不是被提前泄露,進行的應該更加順利。”
蔣麗萍:“我知道。”
“那個線人,至今沒有露出馬腳……他暗中害了我們這麼久,抓到他了之後,你們一定要讓老板把他碎屍萬段……”
盧玉珠咬著後槽牙,眼裡迸射著一股狂熱的,精亮的光,“這是我死前唯一的心願。我會在地獄裡看著的。”
蔣麗萍閉上眼睛,一言不發地,緊緊抱住了她。
幾秒鐘之後,她轉身,進了電梯。
電梯門在兩個女人之間緩緩合上,隔住了陰陽。
電梯上升。
盧玉珠轉身往下,去了更深的檔案館地下室裡。
那裡已經埋好了多路火線,起/爆器,檔案館的兩個工作人員都已經被她給殺了。哪怕有線人通風報信,鄭敬風到底還是輸給了她,沒能在她完成布局前找到她的位置。
他們總是那麼無用,十多年前是那樣,現在還是這樣。
總是遲到。
遲到的正義是沒有意義的,他們曾經用她的人生教給了她這個道理。
她現在打算用她的生命,把這個道理還施彼身。
盧玉珠走到了地下室中央,重新地,仔仔細細地把一切都盤查了一遍,這是組織給她的最先進的一套裝置,她不懂爆破,但是她懂一定的程序。
隻要她按他們的要求搭建好了,按下起/爆裝置,他們的人就能遠程操控,在五分鐘內完成所有裝置的同時引爆。
盧玉珠走到在蛛網似的線路中安靜地站定,她鎮定地環顧著四周,知道這些東西一旦爆炸,整個檔案館,彆說這二十年,上百年的卷宗檔案都會付之一炬,那個曾經把她從坐台小姐的生涯裡救出來的人,就能獲得“乾淨”。
“段哥。”她輕輕念了一句她平時從來隻敢在心裡呢喃的,鬥膽包天的稱呼,“我來替你打掃衛生了。”
她輕笑一聲,把起/爆裝置按了下去.
“段老板。”
在滬州某個酒店套房內,一個叼著雪茄的技術員正盯著眼前的筆記本屏幕,臉色非常之難看。
“引爆遠操係統突然被人攔截了。”
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著滬大廣電塔的男人冷淡地問:“被警方攔截了?我花了那麼大價把你聘過來,你卻玩不過警方,這錢,你收的倒也安心。”
“不是警方。”技術員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眼珠子因為緊張,在高度近視的啤酒瓶蓋眼鏡後麵像牛蛙一樣鼓起,“入侵端口不是我們熟悉的端口。”
“……”男人像是來了些興趣,“……那是?”
“暫時查不出來,但是看手法,我感覺……我感覺對方是……”
“是?”
技術員吞了口唾沫:“Edward。”
話音落後,靜了幾秒鐘,屋子裡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那個女人之前一直沒有說話,躺在躺椅上刷著微博,看關於滬大廣電塔的討論。雖然這些內容很快就被封殺刪除了,不過消息此起彼伏,時不時刷新一下,還是有些看頭。
但聽到Edward的名字時,女人的手停住了。
她問技術員:“你確定?”
“我、我也不能確定,但是能在那麼短時間內攔截掉我的係統的,又是這種手法,知名的黑客裡,除了他,我暫時想不到其他人,我……”
段老板淡笑了一下:“是他倒也容易了。先看看是不是他。”
說著吩咐了身邊的秘書:“給賀予打個電話。”
“嘟……嘟……嘟……”
“段老板,他沒接。”
男人微微側過一隻深邃的眼珠,斜乜著女人:“我真是要恭喜你了,呂總。你有這麼好一個兒子。”
女人從椅子上起身,高奢定製的絲綢裙子裹著她臃腫的身軀,她走到落地窗邊,外麵的都市夜色照亮了她的臉。
那張慈眉善目的,八麵玲瓏的商人顏麵。
這女人赫然是——
呂芝書!!!
呂芝書把杯子裡的酒喝了,她的表情有些難堪。
但她還是勉強笑了幾聲,和那個男人說道:“段總,我也該恭喜你啊,如果不是他,今天這事兒就很難收場了,是不是?是他反而倒也好辦。因為以我兒子的性格,他是絕對不可能自己主動牽扯到這件事裡的。一定有誰陪著他。”
她說著,低頭看了一下手機。
家庭群裡,賀予的消息還停留在:“我和謝醫生回宿舍了。”這條上。
呂芝書眼神複雜,把手機遞給男人:“你儘量彆傷了他,想個辦法讓他把這件事趕緊停了。”
男人掃了眼屏幕。
“令郎和謝清呈又在一起了。”
“估計關係還挺好。”呂芝書巴不得把這件事和自己家的人撇清關係,就一股腦兒都往謝清呈身上推,“我這兒子我知道,謝清呈的性格他不喜歡,但在精神上,他卻一直拿謝清呈當目標在仿效突破。估計今天這事兒是謝清呈想要查吧,他就那麼巴巴地上趕子送上去了。想要在他的精神偶像麵前表現。”
“精神偶像?”男人翻看了一下聊天記錄,過了一會兒,對技術員道:“那就去調幾段老錄像吧。也該給孩子碎一碎他的……叫什麼來著?哦……偶像濾鏡。”
段老板走到電腦旁,繼續吩咐:“網上公開的和我們內部的,都要。我來和你說具體是找哪些視頻。”
男人成竹在胸地冷冷一笑——這件事,賀予是為了謝清呈才做的就好。
要賀予停手,其實再容易不過。
隻要,看到謝清呈的那些過往。
呂芝書的這個兒子,就一定不會向他的謝醫生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