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他依舊不喜歡同性戀,也不喜歡謝清呈,可是,性和愛是兩回事,自然是可以分開來看的。
他覺得他依舊可以做他心安理得的直男。
所以和之前在會所的那一次不一樣。
會所第一次,他走了就把人給黑了。因為他太天真。
更衣室第二次,他又急著把人放出來。因為他忽然有了說服自己的理由。
最初他還能在做完謝清呈之後眼也不眨地把人拖黑,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可到了後來,夢裡睡裡竟都是和謝清呈顛鸞倒鳳的情景,少年人的血熱全都被那一夜開葷激了出來,怎麼熄都熄不掉。
有些東西,發生了就是回不去了。
更衣室內複吸上那一款名為“謝清呈”的毒,他到現在還是覺得太刺激,刺激到簡直連病都要好了。
直男看著手機屏幕,僅僅是一個微信頭像,那雙漂亮的杏眼都有些癡迷。
“謝清呈。”他打字,“你怎麼不說一聲就走了呢。”
讀了一遍,語氣似乎不夠和緩。
賀予平時並不會顧及自己的口吻在謝清呈看來舒不舒服。
可想到自己剛才被他弄得那麼舒服,賀予就覺得至少自己現在給他的感覺也不能太糟糕。
他現在不想讓謝清呈覺得他太討厭。
於是他又改:“謝哥,你覺得剛才我給你病治的怎麼樣?有什麼要改進的地方嗎?”
……不合適,想也知道謝清呈不會回他。
賀予把內容又刪了,仔細思考了一會兒,覺得不應該發文字,應該發語音。
他都和謝清呈這種關係了,發語音才是最合適的,而且還能讓謝清呈聽到自己真實的語氣,免得誤會。
賀予斟酌一番就開口了,聲音居然還挺溫柔的,但又多少有些生澀,聽上去就和愛侶新婚之夜醒來後的第一聲招呼一樣,想要裝作若無其事,然而嗓音都因為太鄭重其事而變得十分陌生。
“咳…謝哥……”
賀予按著語音鍵,遲疑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說什麼:“……那個,你在哪兒?我開車來送你。”
“……”
不對,趕緊把消息劃掉,不能發送出去。
謝清呈最討厭彆人照顧他,謝清呈太爹了,什麼“我幫你”,“我送你”,“我照顧你”在他那兒都是禁忌詞。剛才他在更衣室說“我來給你穿衣服”,謝清呈有氣無力地讓他滾,還是他執意給謝清呈扣的襯衫。這會兒再說要開車送他,他肯定更來火。
賀予於是又想了想,這回終於想清楚了,他現在是決定要和謝清呈繼續這種關係了,人又剛剛被滿足,就和所有求偶中的雄性一樣,小龍自然也挺低三下四的,收了指爪獠牙,語氣近乎於哄了:“謝哥……那什麼…”
他想起來謝清呈這人特彆喜歡爭強好勝,而且喜歡一些競技性很強的項目,說白了就是特彆爺們。
傻逼直男轉念一想,居然想出了個驚世駭俗的事後討好辦法——
“我們家有投資一個市郊休閒莊園,那裡的戶外運動場很不錯。明天我請你去打高爾夫吧,還是說……哥你更喜歡賽馬?我陪你騎馬好嗎?”
他的同性知識不多,根本不知道自己剛做完,謝清呈怎麼可能還能打高爾夫,高爾夫打他還差不多。
還他媽的提議賽馬……
男的和女的能一樣嗎?他完全不知道他哥不可能恢複得這麼快。還以為這是最對謝清呈口味的討好方式。
真是直男到了極點。
消息發送。
賀予鬆了口氣,立刻把手機扔到一邊。他十九年和任何人說任何一次話,都還沒那麼緊張過。
連掌心都在微微出汗了。
當然他知道謝清呈是有可能不回他的,所以他特意一發完就把手機鎖屏了放遠點,打算過一兩個小時再看,說不準也有意外發生。
但沒想到手機很快就震了一下。
賀予在佯作鎮定地喝水,聽到那麼迅速的回複,差點把杯子給摔了。
“咳咳咳……”他連連嗆咳,擦了擦不幸濺在臉上的水漬,壓著內心的期待,故作矜持和淡然地把衣服整了整,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水,這才屈服於渴望,拿起手機,劃開鎖屏。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差點閃瞎他眼睛的鮮紅色驚歎號。下麵還附加一則消息:
“乾爹”開啟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的朋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發送朋友驗證。”
賀予:“………………”
他原本還很愉悅的麵色在刹那間就青到了極點,好像被高爾夫球棍猛擊了後腦,又像是被馬當胸踢了一腳。
謝、謝清呈把他刪了?
……
謝清呈他居然敢把他刪了?!
賀予一時覺得自己連呼吸都有些悶著,簡直毒氣攻心,氣得眼前陣陣發暈。
自己隻是黑了他,聊天記錄都還在,想反悔隨時還能拖出來。他倒好,刪了個痛快,半點餘地都沒有留。
他怎麼刪自己……!
賀予一氣,做事就衝動——他在彆的事上都挺沉得住氣的,唯獨在謝清呈這裡習慣了任性。他當即出了門,上了車,一腳油門驅車趕到了陌雨巷。
雷厲風行一路,卻到叩響了謝清呈的房門時都還沒想好自己要說什麼。
或者乾脆他可以什麼也不說,隻罵人,罵完就走。
門開了。
但開門的人卻是陳慢。
賀予腦中嗡地一聲,表情瞬間難看到了極點。
如今陳慢在明,賀予在暗,賀予知道陳慢的性取向,陳慢卻不知道賀予早和謝清呈睡過,因此陳慢見了賀予,還保留著當初食堂相見時的和善。
一見他,陳慢就認出來了,他笑了笑:“是你啊。”
“……”賀予陰沉極了,他的目光在陳慢身上掃了一遍,但麵對除了謝清呈之外的人,他還是很沉得住氣的。
“是我。”
“上次見你都過了好久了,你……”陳慢說了一半,才終於後知後覺地感知道賀予神色不善,他怔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哪裡惹著了他。
“那個,同學你……有事嗎?”
賀予淡道:“我找謝清呈。”
“……哦。”陳慢雖有疑惑,但還是回頭,喊了謝清呈兩聲,沒動靜。
“你等一下,他在洗澡,可能沒聽見。我去給你問。”
賀予的神情更是僵冷,臉色都有些微微發綠。
陳慢去而複返,神情有些微妙,他之前看賀予都是帶笑的,這次卻仔細打量了這個同齡人的臉,帶著明顯的探究意味。
賀予對人一直客氣,但對陳慢卻沒了任何好態度,森森然睨回去:“看什麼看?”
陳慢不答,剛才語氣裡的歡快平和也沒有了,他對賀予說:“謝哥說不想見你,讓你回去。”
他是斟酌過的,謝清呈的原話是讓小畜生滾回去。
但賀予還是光火了,他陰惻惻地看著陳慢:“那我要是不走呢?”
陳慢的臉皮沒他那麼厚,一下子漲紅了:“你、你怎麼不講道理?”
“你讓他出來。”
“謝哥不願意和你見麵,你總不能強求……”
賀予冷冷看著陳慢麵紅耳赤和他吵的,甚是心堵,再想起劇院裡陳慢又是偷著摸謝清呈的手,又是想要親謝清呈的臉,一點都不光明正大,就是個心思齷齪的死同性戀,他就想當胸一腳朝他踹去,反正踹傷踹死了他也未必兜不住。
這種念頭越來越鮮明,幾乎就要付諸實踐。
然而這時——
“陳慢,你先回去吧。”
陳慢側了身子,回頭看去,謝清呈已經洗完了澡出來了。他披著浴袍,領口扯得很高,完全掩住了底下的紅痕,濕漉漉的頭發往下滴著水,正看著他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