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瞪大眼睛,給自己倒白酒的手都停住了:“……怎麼,我孫子都給你了還不夠,你還要支票?”
謝雪磕磕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衛夫人倒是笑了:“她不是這個意思。”
然後還挺得意的:“我知道她什麼意思,我也看豪門恩怨的電視劇。”
衛冬恒:“媽,您就彆丟人了。”
“乾嘛啦!有了媳婦嫌娘丟人啦?”衛夫人笑嘻嘻地,掩嘴對謝雪眨眼,“他就這樣。特要麵子。我都擔心沒人要他,謝謝你啦,替我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謝雪:“……”
這豪門怎麼沒有往她臉上甩支票?故事一點戲劇衝突也沒有。
她人都愣了。
——她以前不是沒有接觸過大家族,賀家就是,條條框框特彆多,賀予的父母整天不見人,整個彆墅冷得就和個鬼屋沒區彆,偶爾呂芝書回來,見到賀予的朋友也隻是皺皺眉頭,謝雪有一次還聽見她和管家說:“這種孩子彆讓進屋,屋裡貴重東西太多,誰知道她手腳乾不乾淨?”
她後來就氣得再也不肯去賀予家玩了。
因為她第一次遇到的豪門是賀家這樣的,所以她對這個圈層的人大多都有些排斥,她也萬萬沒有想到,在衛家,會是完全不同的一番景象。
一餐飯下來,衛家人知書達理,但什麼架子也沒有擺,家庭氣氛也好得不得了,說說笑笑的,爺孫之間也能互相調侃。
不像賀家,賀予和賀繼威呂芝書坐在一起的時候,三個人幾乎連話都不說一句。
謝雪慢慢地也就被這種氣氛感染,放鬆了下來。
“你頭發真好看。”衛冬恒的姐姐是個大美人,她笑著摸著謝雪的頭發說道,“我樓上工作間有一頂發冠,是我自己設計的呢,你戴上肯定很漂亮,一會兒你上樓和我試一試,要是你喜歡,就送給你和老三拍婚紗照時用。”
“你會設計發冠呀!”謝雪很驚喜。
衛姐姐笑著說:“對呀。”
“她在米蘭讀到了相關專業的博士,現在是寶格麗的華人設計師。”
謝雪:“………………”
“但我覺得她設計的東西特彆難看,土得讓人頭痛。回頭我給你編個草圈戴頭上,那才仙氣。”
衛姐笑眯眯地磨著後槽牙:“衛冬恒,你要死是嗎?”
大家互相聊得熱鬨不已,都在給幾個月之後的正式訂婚出謀劃策。可能是軍旅世家不拘小節,居然一點也不替未過門的小姑娘害羞,言語裡儼然就是一家人了。
謝雪坐在這其樂融融的圓桌間,想起童年第一次和這個圈子接觸時受到的嫌棄,不由地眼眶微濕。
她不知道外界為什麼總說衛家的家教不行,教出了衛冬恒這樣的敗家子兒,都誇呂芝書和賀繼威好——明明不是這樣的。
飯吃得差不多了,大家又熱熱鬨鬨談了會兒天,衛夫人坐到謝雪旁邊去,拉著她的手開始笑盈盈地和她聊天。
“你吃得都還習慣嗎?老三說你喜歡吃辣椒,我們做了幾個麻辣小炒,夠不夠味道啊?”
“你要是喜歡,下次來提前說一聲,我還讓廚師給你做。”
“你現在好一些了吧,沒有那麼緊張了,以後還會更熟悉的,有什麼話你都可以直接和我們說,我們冬恒太任性了,他要是惹你不開心,你告訴我,我一定替你罵他,我還可以揍他。……對了,你喜不喜歡看《千金公主》啊?《貴婦變形記》呢?”
衛冬恒:“……媽。”
謝雪卻忽然驚喜道:“阿姨,您喜歡《貴婦變形記》呀!”
“對呀!”
“那部劇是我大學時打工兼職去做過場記的呢!”
“真的呀?!”
衛冬恒:“?”
絮絮叨叨了好一會兒,兩人都聊得眉花眼笑,直到衛老頭兒下令大家可以散了去休息,兩個女人還是不肯停下來。
“好了好了,又不是沒得聊,你想叫謝丫頭陪你看八點檔,你打電話給她嘛。”衛老頭兒對衛夫人道,“而且下周不就要慶祝老三即將畢業了嗎?宴會上也能嘮。”
“對哦。”衛夫人對謝雪說,“畢業季很快就到了,我們打算要辦個宴會的,請好多朋友。到時候你也來,你是我們家以後的閨女嘛。”
謝雪又緊張了。
“沒事的,放鬆點,對了,我去請人設計一張正式點、漂亮點請柬,你幫我送給你大哥好不好?我們也該和他見一見了。”
謝雪臉紅了,小聲地:“好……”
又道:“我還有一個鄰居阿姨,她雖然和我沒有血緣,但是我媽媽走了之後,她對我和哥哥就像親生母親一樣好。阿姨,我能不能帶她也來……”
說著又有些赧然了,但還是很堅定。
衛夫人打量著她,最後輕輕歎了口氣,竟是有些心疼的:“難得有你這樣知恩圖報的孩子。”她抱住謝雪,“當然可以,我們都要謝謝她呢,還有你哥哥,他們把你養的這麼好,這麼懂事。”
和衛家的見麵就這樣結束了,謝雪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開心而輕鬆的一頓飯,由衛冬恒陪著在樓下大花園轉悠的時候,她還是沒回過神來。
隻不住地和衛冬恒傻愣愣地說:“衛冬恒,你媽媽真好。”
“你爺爺真好。”
“你姐姐真好。”
“你家裡人都特彆好。”
衛冬恒看她和個傻子似的,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把她拽過來:“那我呢,你把我們全家都挨個點了一遍,我怎麼沒有。”
“哦,我忘了。”
“……忘了要給賠償費的。”他說著把她拉得更近了些,笑著低頭就要擁抱她。
然而,就在這時候……
謝雪忽然捂著嘴,把臉猛彆了過去,幾秒鐘後,她臉色發白地:“嘔——”了一聲。
衛冬恒嚇了一跳:“你怎麼了?吃壞了?”
謝雪攥著他的手,搖了搖頭,隻覺得那惡心的感覺一陣一陣地往上泛。她忙問衛冬恒:“你家洗手間在哪裡?最近的那一個。”
衛冬恒立刻帶她去了。
盥洗室裡,謝雪差不多是把晚飯全給吐了,她好不容易緩過來,對著鏡子裡自己忽然有些蒼白的臉發了會兒呆,不知自己為什麼突然這麼難受。但想著想著,她心中忽然咯噔一聲,似是想到了什麼。
這個念頭讓她麵龐上最後一點血色也消失不見了。
她、她該不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