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河邊觸發了大麵積的冰封。
此時此刻,沿河數萬米仿佛一片塵封了幾十個世紀的亙古廢墟,全都籠罩在一片岑寂冱寒的冰天雪地中。
先遣部隊的人竟然全部都被封凍在那裡,冰凍是瞬間發生的,他們都還保持著被速凍前一秒在進行的動作。
“凍結速度非常快。”鄭敬風觀察著離他們最近的一個武警的表情,那個武警的神情非常平靜,正低頭查看著自己的彈匣,“如果在異變發生時,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反應,是不可能保持著這樣正常的表情的。這說明他們被封凍的速度比人類的反射弧長要更短。”
“當時總部的監測係統顯示,全員失聯是在2.47秒內發生的事情,但照目前這個情況來看,戰士結冰甚至沒有超過一秒,2.47是風伯機械係統失靈的時間。”鄭敬風仔細分析著。
忽然,謝清呈一把拉過他,將他拽到一棵蒼虯的大樹後麵,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謝清呈目前的聽力極敏,他能提前捕捉到很遠的地方的聲音,因此兩人在樹後凝神屏吸,等了很久之後,寒霧迷蒙的血河之上浮起一座特製的金屬鋼橋,有一隊機械戰士“嚓嚓嚓”踩著地上的厚雪,腳步鏗鏘地向他們走了過來,電子眼珠亮著兩抹幽綠的光。
為首的那個機械戰士停下腳步,合金造的腦袋三百六十度旋轉,環顧四周,短暫的幾秒處理之後,它語氣僵硬地說。
“沒有發現敵情,進行搬運任務。”
身後的幾十個機械戰士便開始展開鋼鐵臂膀,把那些被凍結著的人類扛起來,像搬運貨物一樣,扛在肩上,然後再一個個地沿著鐵橋返回,漸次消失在了蒼茫風雪中。
鄭敬風:“他們是在……”
謝清呈抬手止住了他的聲音,他垂下睫毛,屏著呼吸,聽著那些正常人類所根本不可能聽見的聲音。
過了好幾分鐘,他才把擋著鄭敬風的手垂了下來,而後睜開了眼睛。
“我聽到了有兩個人在對話,一個應該是城堡裡的使徒,還有一個應該就是這些機器人的發明者,卓婭。”
他神情凝肅,輕聲敘述著自己聽到的話。
“卓婭說她會讓這些機器人把戰士全部送到城堡內去,在試驗區內解凍,讓使徒不用擔心,也不必派其他人來幫忙,因為這些人是被她的激速寒光封凍的,在未用那設備解凍之前,隻能讓機器戰士以特定的角度、力度和速度進行搬運,否則很容易造成冰內損傷,化凍後直接死亡。”
鄭敬風:“也就是說這些人都還沒死?”
謝清呈點了點頭:“隻要不輕易觸碰,不造成二次傷害,他們可以被化凍。聽他們對話的意思,卓婭是打算把這些人全部運回城堡,成為他們需要的實驗人體,而沒有打算立刻摧毀所有人。”
“那個激速寒光又是……”
“應該就是讓第一階隊在短時內全部冰封的特殊武器了。”謝清呈道,“光速確實比人類的反應要快得多。如果他們是被某種特殊光線照射到,在短時內被凍結成了冰柱,那麼一切就都講得通了。”
他說著,一麵利用風伯係統把這些信息回傳總部,一麵慢慢地從掩身的大樹後走出來——這會兒卓婭正在指揮那一批機械士兵運送試驗體前往城堡,謝清呈辨彆出他們越走越遠,聲音漸漸消失。
目前這裡是安全的,沒有敵人接近。
“我們現在需要得到更多關於‘激速寒光’的數據。”謝清呈說,“否則派多少人來,結果都是一樣的。”
“這麼厲害的裝置,過去三年他們怎麼從來沒有用過。”
“恐怕是剛設計出來不久。”謝清呈道,“畢竟連他們組織內部的人都對這個武器不是很了解。”
鄭敬風:“你有什麼打算嗎?關於怎麼搜集激速寒光的數據。”
謝清呈:“等。”
“等?”
“曼德拉島太大了。”謝清呈道,“直接找是不可能的。但剛才卓婭說‘在未用那設備解凍之前,隻能讓機器戰士以特定的角度、力度和速度進行搬運,否則很容易造成冰內損傷’,如果她的語言表達能力沒問題的話,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他們把人運送到城堡裡去之後,需要再次啟用‘激速寒光’進行解凍。”
“還有這一片土地。”謝清呈目光瞥過眼前的冰雪世界,“他們不可能一直不化冰。隻要化冰就一定會啟動那個設備,而按照設備的攻擊範圍來看——它能輻射血河數千裡流域,以光速封凍兩千多人,不可能是靜悄悄就能做到的。”
頓了頓,謝清呈繼續:“隻要設備啟動,一定會有不小的動靜。我們可以等。然後……找到這個武器裝置在島上的具體位置。”
鄭敬風眼前一亮,低聲道:“你說的是。”
如果是經驗不豐富的小警察,可能無法理解謝清呈的篤定,他們多半會質疑謝清呈為什麼確信卓婭那麼快就會對冷凍人進行解凍。
萬一她是個變態,打算把冷凍人和冬白菜似的囤著過年嘎巴嘎巴嚼了呢?
萬一她覺得冰雕很漂亮的,當個周邊擺著挺喜慶的,暫時不打算化了呢?
但是鄭敬風不一樣,他立刻明白了謝清呈計劃的可行性。如果曼德拉組織這是第一次使用這種特殊武器凍結那麼多活人,而島上又幾乎都是變態科學家,他們怎麼可能忍受住好奇,不第一時間做個解凍看看效果?
要知道,對於這些科研人員而言,試驗成果揭曉的那一刻,顱內的成就感高/潮不亞於一場海嘯,他們根本無法拒絕查看成果的誘惑,就像癮君子不能抵禦高純度的海洛/因一樣。
兩人就地潛伏下來。
這一片的溫度很低,謝清呈和鄭敬風的衣服都不算太厚,鄭敬風能抗,謝清呈卻已非常難受。
他閉著眼睛,悶聲不吭地靠在樹乾上,聽著周圍的一切聲音,忍著那往他骨子裡鑽的寒意。
“你冷不冷?”鄭敬風問他。
“還好,我不怕。”
鄭敬風就被忽悠過去了。
謝清呈小時候身體很不錯,血熱,大冬天穿個薄外套就在警局跟著他爸媽晃,鄭敬風因此對他的話也沒有任何懷疑。
知道他現在體質非常不耐寒的人,其實也隻有賀予而已。
賀予從前送他小火龍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想哄他開心,賺一個暖床的機會。
“……”想到那個小火龍,謝清呈心裡就覺得一悶。
它已經碎了。
而當初把它送給他的那個人,或許也早就不記得這段往事了。
隻有他還忘不掉。
過了一會兒,鄭敬風忽然注意到了他的麵色,怔了一下:“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這些血清對你的消耗太大了?”
這次謝清呈沒有立刻回答,他忍著輕微的惡心,閉著眼不吭聲。
“小謝?”
“沒事,你彆吵我,我休息一會兒就好。”
除了他畏寒之外,血清的副作用確實也是問題之一。但這個副作用其實非常尷尬,謝清呈不想和彆人多做解釋——
他往體內注射血清,身體環境就會自動適應這種入侵,短時內將他混淆成血清的主人,繼而發生一些變化。簡單地說,就是整個身體會產生自我認知錯誤。認為自己是另一個人。
而2號精神埃博拉患者,很不幸,她在被發現疾病並被抽取血清時,是個懷孕的女人。
孩子後來死胎出生,母親悲傷欲絕,非常淒慘,謝清呈很同情她,其實不太願意去回顧這個案例的描述。
但現在問題的關鍵就是,2號血清在短暫地賦予了他強大聽力的同時,也讓他的身體暫時地受到了一些那個少婦的影響,他的身體多少模擬到了她當時的孕期疲憊,虛弱,甚至惡心。
這些假性反應不算太要緊,結束用藥就會消退,哪怕發作難受時,謝清呈這種硬漢也是能夠克服的,不過在這本就很磨人的等待過程中,這種感覺還是令他產生了些心理不適,讓他很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