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的燥熱一下子竄升上來,他纏綿悱惻地吻著他,哀傷至極地吻著他,懷揣希望地吻著他。
在嘴唇濕潤著分開時,賀予抬起眸,迎著洗手台前曖昧的打光,癡然看著謝清呈的眉眼。
距離很近,他在他麵前道:“你知道嗎,我今天……差點就沒有忍住……”
“沒有忍住什麼。”喘息間,謝清呈問。
賀予道:“沒有忍住,想殺了陳慢。”
“!!”
賀予用鼻尖輕輕碰著他的臉頰,繾綣又可怖:“我在想,是不是我殺了他……我們就可以回到從前那樣了……我想讓他從這世界上消失,我想我現在殺了他,你也不會知道的,你什麼都不會知道……”
“賀予,你——”
“但我想到了你。我沒有下手。”
“……”
賀予攥著他的一隻手,壓在洗手台上,輕聲道:“謝清呈,我明白你為什麼不想和我談私事,因為我們有許多的準備工作要做,而那些工作關係到幾千個人,甚至更多受害者的性命,可我感覺你從昨晚起就一直有話想對我說。我不確定那是不是我渴望聽到的,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想對我說什麼。”
“所以,我已經花了白天的時間,把所有最重要的事都計算好了。而且我已經做了整整一天的心理準備,我保證無論聽到什麼,我都不會失控,不會影響到任務的進行。”
“……”
“謝清呈,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明天出現了意外,你或者我,我們中的任何一個在任務中犧牲了呢?”
謝清呈的心緊收了一下。
“我不想就這樣帶著遺憾,止步於此,甚至到死都沒有勇氣把內心的真實全都說清楚。我放不下。”
“……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賀予道,“我知道,你覺得真相是很重要的,但是我想如果可以的話,你能不能為了我,最後冒險這一次,相信我不會失去控製,告訴我你所有的內心所想。你能不能把最後這一晚的時間留給我,能不能為了我,自私這唯一的一次。”
“……”
杏眼向他望去,望向那明晦閃爍的桃花眼。
他如同當年邀請他跳一支舞一樣,是一種無限期待又略帶著忐忑的神情。
“謝清呈。你今晚,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謝清呈定定地看著他。
他們纏綿時,好像明天一早就是末日。
他們悱惻時,便如一切折磨都未發生。
其實賀予早上離開之後,謝清呈就獨自在屋內想了很久。他知道這時候談私情,以他們倆的情緒狀況和精神狀態而言都太危險了,可是在準備工作完成之後,在正式任務啟動之前,他們在沒有彆的機會了。
有些話,如果連今晚都不說,那麼若有遺憾,也許就會後悔一輩子了……
他沒想到賀予比他想的更周全——賀予把所有決戰前最重要的部署計算都壓在了今天完成了,留出了晚上的時間。
然後這個青年問他,你能不能把最後的時間給我。
我已經準備了一天了。
你能不能相信我不會失控。
你能不能為我自私哪怕這麼一次。
目光交錯,糾葛難分。
謝清呈從不為任何人冒險,唯獨這一刻在賀予麵前,他動搖了。
“……是。”最後,謝清呈說,他讓自己鎮定下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賀予,他一生從未在意過什麼情愛之事,這些東西在他眼裡曾經不足為提,但在賀予這裡,他終於不在是如此了,“我有想和你說的。”
賀予心下猛地一顫,攥住他的手:“
我也有。我有很多很多想告訴你的。”
心跳如鼓。
不知是誰。
謝清呈望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如同許諾:“我也一樣。”
賀予的眼眶微微地泛紅了:“那今晚……”
當——當——當——
就在這時,客廳座鐘的鐘聲響起,門鈴也如期被按響了。
八點鐘,段聞那邊的時間觀念一向很嚴格,已經有人在門口等候了。
可謝清呈聽到了按門鈴的聲音,卻沒有立刻走。
他注視著賀予的麵龐,他感覺賀予也許和他一樣,已經隱約猜到了彼此想說的話。
他們倆的感情像凍了一冬的冰,消融時並非陽光一照就儘數化沒了。是冰先變得薄,在支離碎去,冰層之下開始有溫柔的水流出來,那過程仿佛從不恨到保護,從保護到曖昧,從曖昧到忐忑,從忐忑到試探,從試探到確認真心……一點一滴,在人間四月天裡,最終化為久違了的春汛。
好在這一切都不是驟然流露的,而是循序漸進的,這樣才好……就如凍了太久的人是不能一下子浸泡到熱水中的,隻有慢慢的擦拭、回溫,才能讓曾經深陷在冰寒中的人不受傷。
對於他們倆,更是如此。
當這一層紗在也遮不住心裡的熱潮,就像一場暗戀追逐已經到了最後,輕紗中的兩人在未說出我也愛你之前就已隱約猜著了對方的心。
羅紗深處,兩相對望,仿佛隔著薄紅望那新人的臉,哪怕扇未挑,帕未掀,也已恍惚能見眉眼。
隻是還差一句莊重的告明心意。
差一晚執手相訴,萬千結解儘。
“你等我,好嗎?我見完段聞之後,這一整夜的時間,都是你一個人的。”
賀予心裡湧上一種難以名狀的滾燙情緒,他盯著謝清呈的眼睛,在那催促般的門鈴聲中,他在一次吻上了謝清呈的嘴唇。
“好。我一定等你回來。”
門鈴催得更急了。
唇齒鬆開,整換衣衫。
謝清呈在離開前,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轉過頭,對賀予說了一句:“對了。”
“怎麼了?”
“有一件事,想先和你說。”
賀予的心跳很快:“是什麼。”
“我沒有和陳慢交往過。”謝清呈站在鏤刻著無儘夏的門邊,安靜地看著賀予,他知道賀予能夠懂他的意思,賀予一定能懂他的意思。
這一句話,明明白白,不致直接擊了賀予的心攪得他獨自情緒一團亂,它更像一劑精神的鎮定,像萬千感情的鋪墊,等謝清呈回來之後,更多的話,更多的事,便也終於能隨之如春水消融,訴之於口。
他不想留任何的遺憾了。
謝清呈道:“從來沒有過。”
賀予的心口一陣滾燙,熱意湧上眼眸,一時間竟感到頭暈目眩,明明是那麼值得高興的事,卻不知是不是因為經過了太多的坎坷,反覺心疼如絞,極愛伴極痛。
“……我……我一點也不知道……”
“還有很多事情你應該也不知道,等我回來。我也有一些事想問問你。”
“好……”
謝清呈最後在門口望了賀予一眼,光線的明暗交彙中,他側過臉,似乎是對賀予笑了一下。
那微笑是賀予從來沒有見到過的。
好像他夢裡的客房門終於打開了,謝清呈低頭望著還是少年的他,笑著說了句小鬼你在著急什麼,我一直都在。
我一直都在……
哢噠。
門輕輕地又關上了。
謝清呈隨著段聞的親信離去。
賀予一個人站在房間內,久久心緒不能平。
他站在昨日和今日之中,站在少年時和青年時,站在這個與當年並無二致的房內,胸腔似有鼓擂。
最後,他喃喃地對著無人處說了一句:“早點回來,我會在原地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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