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予在謝清呈家住了沒幾天,麻煩地方就顯出來了。
“謝清呈,這個燈為什麼沒有智能變光?”
“它就是普通的白熾燈,智能不了。”
“這樣啊……”
過了一會兒——
“謝清呈,家裡這個咖啡機我不太會用。”
“……家裡沒有咖啡機。”
“這個不是嗎?”
謝清呈過去一看:“……這是謝雪買的複古工藝裝飾品,你沒看到它沒插頭嗎。”
“那我想喝咖啡怎麼辦。”
謝清呈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他:“點外賣。”
和賀予於是很高興地拿著謝清呈的手機玩了半天,但主要工作是把自己在那手機裡備注統統改成了“老公”,並沒有點咖啡。
再過一會兒……
“謝清呈,你這個煤氣怎麼開啊?”
“你擰一下。”謝清呈在看書,頭也不抬。
“擰哪裡?”
“就那個紅色的,按下去然後再擰。”
賀予於是站在灶台前左右研究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試探,最後——
“呲啦——哢!”
灶台發出了一聲死不瞑目的哀鳴怪叫,謝清呈驀地放下書起身趕過去,就看到賀予手裡握著那個已經被他擰斷了的老式灶鈕,皺著眉:“這東西不經用。”
又回過頭杏眸無辜地望著謝清呈:“謝哥你幾年沒換煤氣灶了呀。”
“……”謝清呈覺得自己後頸突突,血壓略微有點高,但還是道,“算了。下午我找人來換吧。”
“那中午……”
“中午帶你去外麵吃。”
於是這天中午,謝清呈就帶賀予出去下館子了。
但今天並非什麼節日,謝清呈又沒什麼鋪張浪費的習慣,他也就隨便找了個路邊小店紮了進去。
賀予一看,嗬,眼熟啊,這不就是他除夕嗦淮南牛肉湯粉的那家鋪子嗎?
“老板娘,兩碗牛肉湯粉,配油酥餅。”
謝清呈在鬨哄哄的收銀台那邊掃碼付了錢,隻聽得一聲響亮的“支付寶收款——十八元”,他的飼主花了十來塊錢就搞定了他倆的午飯。
這要換以前,矜貴的賀總早就翻臉不乾了,但今非昔比,賀總高高興興地找了個小破板凳坐了下來,拆了倆一次性筷子,他還挺愛乾淨的,跑去接了兩杯熱水涮了涮筷子尖兒。
謝清呈付完錢回來,看他在那兒窮講究呢,就道:“這樣做也沒什麼用,隻是個心理安慰。”
但賀老板覺得有個心理安慰也好,依舊固執地在那兒和四根木頭簽子較勁。
這會兒和除夕時不一樣,除夕時該牛肉湯鋪子淒淒慘慘冷冷清清,隻有掉到錢眼裡的老板娘堅持不懈地屹立在寒風裡。賀予一個奇葩顧客坐著,怎麼講究都不會有人側目。
可現在,這小鋪子烏泱泱地擠滿了淳樸老實的工人階級,辦公室的王哥趙姐們都在焦躁地等拎走打包的牛肉湯,而萬惡的資本家賀總,正慢條斯理地用85攝氏度都沒達到的免費熱水在那兒涮一次性筷子,吸引來許多等飯打工人瞪大眼睛投來的目光。
謝清呈覺得自己的血壓又往上竄了那麼一點。
有穿著工作服的年輕小姑娘忍不住和她的同事竊竊私語,倆人的目光狐疑地徘徊過賀予渾身上下的行頭。
“對……肯定是假的。”
“他的鞋要是真的,他怎麼可能會來這種攤子吃飯……”
“小夥子看著挺帥怎麼穿假貨啊,唉,現在的男孩子不要這麼愛慕虛榮吧……”
愛慕虛榮的賀予把筷子涮好了,笑著遞給謝清呈:“來,你用這個吧。”
小姑娘:“嘖嘖嘖,他還討好領導。”
同事:“你怎麼知道那是他領導?”
“那個男人衣冠楚楚,一張撲克臉,一看就是啦,領導都這樣的,很會壓榨應屆畢業生,很快會把人榨乾,就像我們主任一樣……”
窗口叫到她們的號了,中午午休時間有限,倆小姑娘急匆匆地拎著外賣走了,邊走還邊頻頻回首看這對“很會榨應屆畢業生的上司和愛慕虛榮討好領導的被榨下屬”。
謝清呈不由地抬手捏了一下自己的後脖頸,隻覺得頭更痛了。
這還不算完——當天下午,謝清呈接到了一通電話,是滬醫科打來的,讓他去學校配合完成一些複職流程。
謝清呈不太放心賀予一個人在家,臨走之前,他手把手教了這位朽到骨子裡的資產階級年輕老板如何使用老式電視,灶用燒水壺,又把家裡的開關按鈕遙控器都和他重新介紹了一遍,確保在此期間賀總不至於把自己渴死電死或者無聊至死,然後才開車離開了陌雨巷。
複職手續辦的很成功,就是太忙,錯過了好幾個電話。
等傍晚時分,謝清呈一堆證件搞完準備回家時,他才拿出靜音的手機掃了一眼——
未接來電5個
聯係人:老公
謝清呈:“?”
謝清呈:“………………”
這備注想也知道是誰改的。謝清呈覺得自己痛了一天的神經又突突跳了兩下,但現在這都不算什麼,等會兒改回來就是了,關鍵問題是這五個電話意味著賀予當時應有緊急情況找他。
他立刻回撥,在等待的過程中已經想完了賀予闖的一百八十件禍事。
“喂,謝哥。”在想到第一百八十一件禍事時,電話通了,賀予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
萬幸,聽上去還挺正常的。
謝清呈微微鬆了口氣:“你下午三點多打了好幾個電話,怎麼了?”
“哦,沒事,就是想問問你浴室今天怎麼沒熱水,不過現在已經解決了——啊啾!”
謝清呈頓了一下:“……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