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崢也想到他親爹了……
腦子裡下意識將這位佩奇的活潑性子套在那威嚴深沉的皇帝爹身上——
“咳咳咳咳咳——”
謝崢一個岔氣,差點沒把自己咳死。
外頭的安瑞聽見動靜,忙不迭靠近門口,又不敢往裡頭窺探,隻低著頭著急詢問:“殿下?!”
“咳,無事。”謝崢隨口應了聲,眼睛不離桌上。
【……所以啊,你要孝敬,掙的銀子都交給我,存著的銀子也都交給我,以後我才能——】
謝崢提筆就寫:【一派胡言】
【兒子你彆不信啊,我這是投胎轉世——】
【我爹依然健在】
健在?健在就對了。祝圓哼了聲:【我記得你說自己年過五十,兒孫繞膝。這麼一算,你爹怎麼也得有七十了吧?老人家身體真好啊。】看你再裝。
謝崢果然不說話了。
祝圓再接再厲:【咱們倆這狀況,啥秘密都瞞不久,身份總有暴露的一天,何必躲躲藏藏的,何不乾脆坦然相對,日後才好相處。你說對吧?】
【言之有理】
祝圓竊喜:【那……】
謝崢挑眉:【你可先做表率】
祝圓嗬嗬了:【我突然覺得,隱匿身份也挺好玩的。】
謝增勾唇:【那,銀錢之事】
【給我留著!!】祝圓用力掃毛筆,差點沒把墨字糊成一團,【就算沒爆馬,我也可以讓人去接頭!】
【爆馬何解】
【我這邊呢,通常用馬甲——哦,也就是馬夾,來表示一個人的不同身份,換句話說,是用馬夾指代這人批了層皮。爆馬呢,也就是暴露真實身份的意思。】
【蕪縣之人為何有多重身份】
怎麼跟一個老古董解釋呢?祝圓撓頭:【不是在真實生活中的身份……】掃過桌上幾本話本,眼前一亮,忙補充,【是類似字號的東西,比如有些話本上留的並不是作者本名,而是字號,那也算是馬甲。】
謝崢:……字號就字號,整些有的沒的。
祝圓當然不知道他心裡如何吐槽,接著道:【反正呢,這水泥方子的錢,拿不拿在我,你得給我留著,具體多少,就看你的良心了。】她想了想,不放心,又補了一句,【起碼五百兩!】
【可】
看來這廝有錢的很。祝圓竊喜:【就這樣說定了,誰反悔誰沒有小嘰嘰】
謝崢:……
木有小嘰嘰的祝圓毫無心理壓力地扔開筆:【好了我要去看書了,勿擾。】
謝崢微哂,擱下筆,將桌上書寫過的紙張揭起,揉成團,扔進火盆,拿起火折子一燎,火光倏地冒出半尺高,很快便蔓延到其他紙團。
火光熠熠。
謝崢盯著火苗出神——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守在外頭的安瑞陡然高聲行禮,“不知皇上前來,有失——”
“行了行了。”承嘉帝笑罵了句,“這聲兒洪亮的,可見老三沒虧待你啊。”
謝崢倏地驚醒,隨手扯了幾張抄書的稿紙扔進火盆,想了想,又抽了幾張團成團扔進去,然後快步走向門口。
“咿呀”輕響,書房門被從外頭推開,幾人魚貫而入。
謝崢忙跪下行禮:“父皇——”
承嘉帝擺擺手:“起吧。”抬腳繼續往裡走,“大白天的關門作什麼?”
謝崢起身跟上,隨口道:“正在習字,關門求個安靜。”瞅了眼桌邊窗戶,補充道,“開著窗戶,透亮得很。”
承嘉帝點點頭,完了抽抽鼻子:“什麼味兒?”視線一轉,就看到猶帶火苗的火盆,登時皺眉,狐疑的視線掃過來,“在燒什麼?”
“廢稿罷了。”謝崢神色不變,兩步上前,將火盆邊上隻燎了邊角的宣紙抽出來,用力甩熄上麵的火星,再隨手捏熄餘燼,遞過去,“上回論《孟子》,發現兒臣還有許多不明之處,索性多抄幾遍。”
“哦?挺好的。”
隨侍的德慶忙接過去,將紙張邊緣檢查了遍,確定沒有火星子了才呈遞給承嘉帝。
承嘉帝接過來,低頭快速掃了眼。上麵殘餘的詞句果真是《孟子》內容。他狀若無意般掃了眼火盆,隱約可見字跡內容,瞅著也是《孟子》無疑。
他捏著紙張,又看了兩眼,問:“寫得挺好的啊,燒它作甚?”
謝崢扯了扯嘴角:“不過是廢稿,留著作甚。燒了,也省得被那起子小人仿了去作祟。”
承嘉帝啞然,然後沒好氣:“我看全後宮也找不到比你這院子還安分的下人了,你擔心個啥!”他說的是月前謝崢大發雷霆,杖斃了院子裡好幾號人的事。
當時這事鬨得不小,也確實震懾了不少人,短期內他這院子估計是後宮裡最安穩的了。
說起來,事情的由頭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不過是幾名太監看謝崢年歲還小、又是不太管事的,借著他的名頭貪昧財物,也不多,算起來也不值幾個錢。
換了彆人,約莫就是打一頓或攆去慎刑司了事,按照謝崢原來的性子,約莫也是低調行事,慢慢把人換了走。
可不巧,謝崢不再是原來的謝崢了。
他直接把慎刑司的人喊來,在他的院子裡,當著所有太監宮女的麵,將相關人員全部杖斃。連他身邊的大太監安福也因監管不力,被打了個半殘。
淒厲痛嚎響徹皇子院落。
不到半天功夫,前庭後宮都知道皇三子杖斃了一堆下人。
彆人還未有任何表態,謝崢的生母淑妃便氣得躺了半個月,見都不見他。
原來謝崢身邊的人全是已故太後給安排的,太後逝世後,除了兩名大太監安瑞、安福,剩下的這兩年已經被她給慢慢換了個遍。謝崢此舉,不亞於是往她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等了足足半個月,謝崢都沒上門解釋個一言半句,憋不住的淑妃才把人叫過去,結果又被氣了一頓,這才借著由頭罰他抄了十遍《禮記》……
總之呢,這麼大的事,自然逃不過承嘉帝的眼,隻是在他眼裡,謝崢此舉算得上雷厲風行、治下有方,壓根沒放在心上。
如今謝崢走到哪兒,彆的不敢說,太監宮女們那都是小心翼翼伺候著的,他自己院子裡就剩那麼幾個人,還全都聽完看完了那天的慘狀,哪裡還敢搞事?
聽他提起這茬,謝崢作勢欲跪:“兒臣懲罰太過,萬望父皇見諒。”
承嘉帝擺手:“沒有怪你的意思,是得震懾震懾這幫狗奴才,省得一個個不知道誰是主子。”
謝崢停住動作,垂手聽話。
“不過,你這脾氣也忒大了點,哪至於全部杖斃了……裡頭好歹還有你母妃給你安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