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崢是真的信了佩奇的鬼話嗎?
他隻是被膈應了。
他將所有線索連在一起,得出一個結論——佩奇,應當確實是個娘們。
但絕對不是他口中的二房姨娘。祝庭舟再沒分寸,也不會將一名姨娘的手稿拿在手上。
隻是,佩奇的話語太……讓他每每覺得自己正在與誰家無廉恥的姨娘說話,膈應的很。
這幾天他借著出宮的機會,讓安福悄悄去打聽祝家二房的情況。
祝家二房人口算得上簡單:當家的祝修齊,夫人張氏,妾侍鄭氏,嫡子祝庭舟、祝庭方,嫡女祝圓,庶女祝盈。
區區幾口人,女的不過四個,再扣掉那不過七八歲還不知事的庶女,隻剩下三個:張氏、姨娘鄭氏、嫡女祝圓。
張氏的手稿他已經拿到了一份,字跡端莊秀美,與佩奇那是一個天一個地,可以直接排除。
姨娘鄭氏……
嗬。騷話連篇,便能充姨娘了嗎?
謝崢的手指直接略過鄭氏名字,落在“祝圓”上。
他記得這位小姑娘,他們在蘆州見過一麵。
想到那小姑娘大刺刺癱在椅背上的姿態,謝崢的眉峰下意識皺了起來。
沒規矩、太跳脫,還人前人後兩幅麵孔——恰恰就與佩奇瘋瘋癲癲的性子相吻合。
謝崢凝神,指節輕扣桌麵。祝家這位小丫頭……是不是佩奇?
【我爹剛才看到我罵人的字,罰我抄十遍《禮記》,歸根究底,是你給我惹的禍……】
佩奇曾經說過的話不期然躍上心頭。
謝崢目光一凝,忙將資料翻到祝圓那頁,上麵僅有寥寥幾句:蕪縣縣令祝修齊之女,嫡出,承嘉九年生,體弱多病。
承嘉九年,今年也不過十歲。
謝崢擰眉思索。
字形拙劣彷如初學,會被爹爹罰抄書,哥哥祝庭舟考童生試且中了秀才……
倘若兄妹感情極佳,妹妹跟著哥哥一塊兒寫經論,他看到的經解文章,以及祝庭舟手裡的筆墨,便都有了解釋。
倘若那祝家丫頭便是佩奇……
這個年紀,會有這般見地嗎?
謝崢自詡做不到。他身為皇子,受到的教育指點,放眼天下無人可及。
可這丫頭……
對麵的祝圓完全不知道自己早就被親哥賣了,也完全忘記了自己曾經寫過的話,她見狗蛋不說話,玩得更嗨了。
【……也罷,我與你就好比那雲泥之彆,你高高在上、為國為民,我身居閨中,任人磋磨——】
謝崢回神,冷笑了聲,順著她的話接了句:【祝家主母待你不好?】
祝圓一滯。慘,可不能害了自家娘親的風評。她連忙補救:【主母待我自然是極好的。】
【那你緣何抱怨】
祝圓啞口。想了想,她道:【我與你相識多月,你突然對我如此冷淡,我以為你要嫌我出身低微……嗚嗚嗚,我身為婦道人家,又隻是一名姨娘,難得能找到知心人聊聊天……狗蛋你千萬不要厭了我~~~嗚嗚嗚~~】
謝崢回憶起那一麵之緣的葡萄眼女娃娃,再看麵前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嘴角抽了抽——他為何要在此浪費時間?
不管這丫頭如何通透聰慧,終歸隻能困於後宅……日後有的是辦法整治,實在無需太過在意。
謝崢這般想著,順手便將筆撂下。
【不過,】對麵的佩奇話鋒一轉,【雖說男女授受不親,可你都一把年紀了,應該不會在意這些細節吧?彆的不說,你還從我這裡拿了水泥方子去邀功呢?用了就扔,可不是什麼君子之道哦~~~】
謝崢:……
他扶額。被這家夥帶跑了,差點把這茬給忘了。
他向來賞罰分明,不能因為對麵是名小丫頭就將此事置之不理。
水泥方子、活字印刷都算是經她的手傳到他這裡,這份功勞該給還是得給。
唔……將來替她找個遠離官場的好人家,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吧。
再想到那因水泥而幸免於難的千萬百姓……謝崢微歎了口氣。
行吧,也多多照拂她的父兄罷。
他提筆:【知道了】
祝圓還在嗶嗶呢,突然就看到這冷冰冰的三個字,呆了呆,下意識問:【你知道啥?】
謝崢卻已經撂了筆離開。
祝圓半天沒等到消息,撓了撓腦袋,嘟囔了句:“神神叨叨的……”
不見了便罷,她還能清靜抄書呢。
話說,這家夥是不是已經信了自己是姨娘的謊言?
祝圓摸了摸下巴。總覺得這狗比不會那麼容易上當……這般安靜,彆不是在搞事吧?
算了,不管他了,還是專心搞她的護膚品吧!
祝圓將紙張揭起來——
“老爺。”
祝圓一驚,飛快將紙張揉成團,咻地一下扔盆裡。
“圓圓。”
“誒~”祝圓忙起身行了個福禮,“爹,您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祝修齊。
他走進來,先掃視桌上紙張,看見上頭的墨字,點頭:“今天這字才像樣些。”
祝圓吐了吐舌頭。是前兩天太敷衍了。
祝修齊又看了幾眼,皺了皺眉,將紙張揭起,拿到麵前仔細端倪。
祝圓心裡一跳。啥、啥情況?難道她跟狗蛋聊天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