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圓忿忿揭開帶字的宣紙,裡頭果然還裹著幾張銀票。
一數,果真是二百五十兩。
多一個子兒都沒有。
摳門!太摳門了!不說彆的,光一個攤丁入畝,這二百五就說不過去了!
還仿佛在罵她!要不是知道這年頭還沒有二百五的概念,她真的要罵娘了!
祝圓將銀票、紙條收起,團起剩下的油紙紙張,在車架拐進無人處時,掀起簾子扔了出去。
到家後,照例先進正院跟張靜姝打聲招呼,再跟正在學算賬的祝盈說幾句話,撩一撩滿地亂跑的小庭方,祝圓才慢悠悠晃回自己屋。
進了門,她東摸摸西摸摸,時不時往桌上書冊紙張瞄一眼。
突然她眼睛一亮,轉頭就朝夏至撒嬌:“夏至姐姐,我有點餓了~”
夏至剛將鋪子裡帶回來的實驗冊子擺好,聞言詫異:“還得好一會才吃晚飯呢。”想了想,她問道,“奴婢先去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麼合用的點心,您先用些填一填?”
“好~~”
目送夏至出了門,祝圓立馬竄到書桌前,磨墨鋪紙,朝對麵剛剛出現的狗蛋打招呼——哦不是打招呼,是開罵!
【你丫的臭狗蛋!】
對麵剛寫了倆字的謝崢:……
他暗歎了口氣,提筆問道:【我又有何處得罪你了?】再沒彆的字比這個“又”字,更能體現他這段時日遭遇的精神荼毒了。
祝圓哪管他如何無奈,繼續罵道:【王八蛋,你從我這裡拿了多少想法和方子?區區二百五十兩就想打發我?!!】
謝崢挑眉:【收到銀票了】也不需要問她如何認得,他的字,祝家這位丫頭還是認得的。
祝圓氣憤不已:【小氣鬼,彆想顧左右而言他!】她的攤丁入畝、她的水泥方子、她的印刷術……咋地,就值個二百五十兩嗎?
她的玉蘭妝跟得福食棧這半年都賺回來了,狗蛋這臭不要臉的!
謝崢無奈:【你仔細看看我寫了什麼】
【就那麼一句話,還用得著怎麼看?】
【承嘉九年利,二百五,是也不是?】
祝圓忿忿:【對,你看,你就寫了那麼——】
謝崢索性打斷她:【這是承嘉九年的一成利】
祝圓眨眨眼。
謝崢難得耐心地解釋:【現在隻有水泥推出去,正在回利的也隻有水泥,印刷術還需要過段時間看看情況,攤丁入畝也需要緩緩。我現在手頭不太鬆快,暫且給你分一些。】省得天天來找他叨叨。
他手裡沒啥錢?祝圓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了:【你早說嘛,誰知道你沒錢……】
謝崢沒好氣:【你都念叨了大半年了】
祝圓心虛:【誰讓你不說】完了理直氣壯,【我天天念叨,也沒見你給我說一聲,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誰知道你想啥?你要早說了,也不用為了這百八十兩的讓人特地跑這一趟了。】
謝崢額角跳了跳。怎麼到了她嘴裡,還成了他的不是了?若不是她天天念叨,他何至於冒著風險讓人去送銀票?!
【你若是不想要,我讓人去取回來】祝家丫頭那邊茲事體大,振虎短期內都得待在蕪縣待命,拿回來也方便。
【誒你這人怎麼這樣?】祝圓立馬抗議,【這是我應得的好嘛!給出去的錢潑出去的水,哪裡能要回去的?】
謝崢滿心無力。世上果真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丫頭占了倆,可不是難纏。
許是有些心虛,祝圓沒等他說話,很快便轉移話題:【話說,你不是經營了幾十年嗎?都兒孫滿堂了,怎麼還沒錢?】
謝崢隨口搪塞了句:【不善經營】
祝圓不信,繼續套話:【那你好意思生一窩子孫?養孩子不花錢的嗎?還是你隻管生不管教?】
謝崢嘴角抽了抽。誰家子孫是用“一窩”來形容的?
索性直接當沒看見。
祝圓等了半天沒等到回答,悻悻然道:【你這人真是……】難搞!她接著吐槽,【還有,你既然沒幾個錢,怎麼還天天練字?就你這手字,都不知道浪費了多少筆墨呢!都練成這樣了還練什麼?】
是說他的字不錯的意思嗎?謝崢感慨:【難得得你一句讚賞】然後補充,【日常練習書法,隻是為了平心靜氣】
祝圓吐了吐舌頭:【誰讓你這人平時總是傲世輕物的樣子,我看不慣肯定要懟兩句啦~~】筆鋒一轉,開始打探,【你究竟有多少子孫?難道就沒有一個能掌家善經營的嗎?】
【嗯,過些時日便好了】謝崢不欲多言。
【你是說活字印刷嗎?你拿去折騰什麼了?打算怎麼掙錢?】
謝崢謊稱道:【我手上錢不多,找了些權貴合作,他們怎麼用,暫且還不知道】
祝圓翻了個白眼:【你這人是不是當官當多了?】
【?】
【這官腔打的那叫一個爐火純青,每一句話都拐彎抹角,好像啥都說了,實質啥也沒說。】
謝崢:……
【你這樣真的能帶好下麵人嗎?】祝圓毫不客氣地質疑他,【在你手下乾活,天天都得花心思揣摩你的話,還有精力乾正事嗎】
謝崢怔住。他下意識抬頭看了眼守在邊上的安福。
垂眸斂眉安靜站立的安福完全沒發現他的注視。
他清了清嗓子。
安福立馬抬眼,詢問般望過來:“主子?”
謝崢遲疑了下,問道:“我平日下令,是否很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