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崢此人,過於心高氣傲,做不來阿諛奉承之事。
但他聰明。
他知道做什麼事情,是承嘉帝喜歡的;什麼樣的事情,是對百姓有益的。
百官的看法,反倒不甚重要。
基於承嘉帝還正值壯年,他甚至不需要、也不能討好百官。
當此時,他若是得了百官擁護,第一個不饒他的,便是承嘉帝。
這一點,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說到底,除非篡位,否則,他要坐上那位置,隻需要討好一個人——承嘉帝。
而承嘉帝看重什麼?
大衍。
身為帝王,承嘉帝最為看重的,就是大衍的國運、大衍的民心。
謝崢正是抓住這一點,南下修堤治水、整改稅務、翻起鹽案、搗出兵部積弊……
種種件件,哪個不是得罪官員的事情?
攤丁入畝及稅鹽案件下來,他已經得罪了幾乎半個朝廷的文官。
朝廷勢力錯綜複雜,誰沒個不爭氣的親友後輩呢,被謝崢這麼一折騰,多少家族被拉了下來,盤根錯節的朝廷關係都被謝崢搗得亂七八糟,他們恨謝崢也是正常。
相對應的,承嘉帝對他確實多了幾分上輩子沒有的親昵和寬容,但凡不是太過出格的事情,幾乎都應了他。
可聊齋的建立、書紙降價,以及《大衍月報》的現世,卻又讓謝崢在文人中的名聲陡然上升。
早在祝圓與他提起這些的時候,他就已預料到會有些影響,卻萬萬想不到效果如此巨大:
《大衍月報》的刊印,尤其是科舉欄目的開通,讓更多舉子得到科舉信息。
書紙的降價、印刷術的改良,讓許多平民學子看到了更多的好書、得到更好的練習。
光這一年,京城便多了不少的啟蒙私塾,各種因為書價下降丟了抄書這份收入的書生跑去當先生。
種種舉措,讓朝廷文官、尤其那是平民出身、靠科舉考出來的文官,一改原來的中立觀望姿態,紛紛對謝崢讚不絕口。
謝崢手上事兒多,也少與其他官員走動,加上那段日子被祝圓之事攪得心煩意亂,一開始便未曾發現,等到他想起承嘉帝好長時間沒有召見他時,他才驚覺不對。
普通
官員功高尚且震主,他身為皇子,豈能美名蓋過承嘉帝?
恰好與秦又聯合籌謀之事已準備得差不多,加上與祝圓的親事塵埃落定,他索性便向承嘉帝提出要下去縣城曆練——離開京城,避避風頭。
嗯,臨走之前再扔出個兵營坐吃空餉之事,將朝廷百官與承嘉帝的注意力轉移到另一邊去,然後他才拍拍屁股走人。
再者,遠離了京城,他才能放開手腳。
所以,說到底,他並沒有祝圓想象的那麼……體恤民心。
他下縣城,說是為了學習,實則,不過是權衡利弊之下的選擇。
若是能有彆的收獲,自然是最好的。
而今,在這偏遠的枬寧縣,竟然藏了有銀礦?
這簡直是……
天助他也!
謝崢當即讓安福加大人手去查,務必要查個清楚明白。
***
祝圓與謝崢說完話後,轉頭果真去找安清,煞有介事地跟他說:“我也去了幾回昭純宮了,我發現一個人似乎有點問題。恰好狗、殿下給我寫了信,說昭純宮裡還有內女乾,回頭你去查查這人。”
這一年來,祝圓已經“收到”了謝崢好幾回信件,安清以為自家主子神通廣大,京裡的勢力除了他手上這一支,還有其他。
故而他半點不帶懷疑,隻小心問了句:“敢問姑娘,此人是?”
“玉屏,”祝圓信誓旦旦,“就是娘娘身邊的大宮女之一,玉屏,你去查查,這人肯定有問題。”
好幾次了,這丫鬟每回都出來當好人,好話都是她說儘,看著可綠茶了。
安清猶豫下,應了。主子吩咐了,他們乾活就是。雖說玉屏已經查過了,但,保不齊呢?反正他們現在也沒查出來,再接著扒就是了。
說完正事,祝圓開始八卦了:“陛下跟娘娘出宮逛聊齋跟休閒小棧,言官有什麼說道的嗎?”
安清撓頭:“似乎並沒有言官對此有說道的,回頭奴才去打聽打聽。”
祝圓詫異:“大家都這麼淡定嗎?那其他娘娘呢?”淑妃隻是名妃子,又不是皇後,跟著皇帝出行,其他妃子不妒忌嗎?
“閒話自然是有的,不過,大家這些時日都盯著兵部改革的事,估計都顧不上呢。”
“兵部改革?”宅在深閨的祝圓
驚了,“改了什麼?”
安清也詫異了:“朝中這倆月都在議論此事,姑娘竟是不知道嗎?”
祝圓:……她該知道的嗎?
她最近忙休閒小棧和萌芽學堂的事,連玉蘭妝、璀璨之齋、《灼灼》的事情都扔了出去,哪裡顧得上彆的。
更彆說這種朝堂大事。
安清自覺失言,忙不迭給自己掌了下嘴,然後仔細給她講了最近兩月朝廷上最為關注的事——兵部整改。
準確的說,是兵營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