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樁樁一件件事情做下來,竟無一絲紕漏。
等到陳正浩押運的鐵粉到位,立馬便被拉去高爐處煆燒混合,這位工部侍郎還未反應過來,堤壩處已經開始混水泥糊水泥了。
所幸天公作美,抹水泥那幾日,老天爺隻是斷斷續續地下了點毛毛雨,水泥凝固速度雖慢,好歹是慢慢的乾透了。
水泥剛出高爐,立馬被運到河邊,攪拌並糊上堤壩。
每一個環節皆是兩班人馬,每天十二時辰不停歇,吃的喝的都有人送過來,累了就地歇息,醒了接著乾活……緊張又忙碌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七月中旬。
這邊堤壩不停加厚,那邊河水陸陸續續上漲,待得堤壩完工,那渾濁河水已經漲至堤壩上部。
為防出現意外,加上此時堤壩已經從丈許寬變成兩丈餘寬,謝崢與陳正浩、張惠清等人商量過後,便讓人停了下來。
早在他們開始糊水泥的時候,沿途百姓便議論紛紛,還有那憤世嫉俗的指天罵地,說他們這幫狗官良心都被屎糊了,竟然拿泥灰糊弄百姓雲雲。
話自然傳不到謝崢耳朵,他也就當不知道,依然按部就班地指揮大家乾活。
等堤壩停工,水泥乾透,原本是沙土麻袋堆壘而成的泥沙堤壩,已經變成了灰色的石牆,斧鑿不穿,石擲不爛。
謝崢還讓人連拉帶拽地弄了數輛牛車上去,車架上還壓著大石,上千斤的大水牛加上車架、石頭,在堤壩上並排行走,噠噠噠的蹄聲、軲轆轆的車轍聲,沉穩如雷,把大夥的心都震回了肚子裡。
雨水漸豐,加上上遊雨水不停,河床水位不停上漲,所有人都已撤離。連堤壩附近、下遊處的住民都已被勒令離開。
水泥堤壩剛築好不到三天,潞州再次迎來暴雨。
彼時,河水已過堤壩的一半,這暴雨一下,河水肉眼可見地開始上漲。
所有人都提心吊膽地等著。
暴雨的第二天,雨水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謝崢便勒令潞州知州開始清點潞州存糧、封存城裡各大糧鋪,準備做最壞的打算。
暴雨第三天,謝崢直接領著人駐紮在靠近河床的一處高坡上,臨時征用的老屋裡靜可聞落針。
負責查看河床水位的小吏們堅守前方,每隔一會便有人狂奔回來報訊。
漲了漲了,水位又漲了!
漲了漲了,水位逼近河堤最高位了!
漲了漲了,洪水開始漫過河堤了!
大夥的心登時提了起來。
又一報訊小吏跑回來了,渾身濕透,聲音驚慌:“報——洪水漫出來,淹了田地,過不去了!!”
眾人心裡一咯噔。
謝崢神色嚴肅,沉聲問了句:“缺堤了沒?”
“對對對,缺堤了沒?”這個才是關鍵啊!!
小吏胡亂抹了把臉,搖頭道:“沒有,沒有缺。隻是水太大了,漫出來了!”
眾人齊齊鬆了口氣。
然後有人笑罵了句:“瞧你這話傳的,漫水便漫水唄,有啥好大驚小怪的!”隻要河堤不缺,那漫出來的丁點水量,傷不了人畜。待喝水退去,便能繼續生活。
小吏撓撓頭,不敢吭聲了。
這場暴雨一直持續了三天,直至第三天傍晚,雨勢才漸漸轉小。
夏日太陽下山晚,酉時剛過,雨終於停了。
漫過河堤的水將周邊田地淹至過膝,但河堤由始至終沒有缺。
到了戌時,田地間的水便慢慢退了。
不管如何,這第一關算是過了。
謝崢徹底鬆了口氣,回到住處,快速梳洗一番,胡亂塞了碗麵條倒頭便睡。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謝崢是被嘀嘀咕咕的說話聲吵醒的,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便聽到安福驚喜地低呼了聲“真的嗎?”
“安福?”謝崢皺眉問了句。
“誒,主子!”安福忙不迭推門進來,“您醒啦?奴才伺候您起來。”
“剛才誰來了?”謝崢捏了捏眉心,讓自己清醒些。
“回主子,是河堤那邊來報訊了。”安福的嘴巴幾乎咧到耳朵上,按捺不住激動地稟報,“河床水位下去了,咱們這水泥河堤成功啦!”
“哦?”謝崢隨口應了句,“那真不錯。”慢條斯理下了床,張開雙手,“更衣。”
“是。”安福屁顛屁顛地拿來衣服,開始給他更衣,“主子,你昨兒還擔心地吃不下呢,怎麼今兒聽了好消息一點也不激動啊?”
謝崢斜了他一眼:“昨夜裡不就知道雨停水退嗎?”有啥好激動的。
安福手裡動作不停,臉上笑容絲毫不掩:“昨夜裡隻是田裡水退了,如何能一樣呢?”
“雨停了,既然開始退水,河床裡的水退下去不過是早晚問題,何須激動?”
“也是,是奴才不經世。”
話雖如此。謝崢更衣洗漱,再用過早膳後,依然去了趟堤壩。
早有許多人跑上堤壩奔跑查看。
潞州知府上下,工部幾名大人,兵丁小吏,甚至潞州居民都有不少。
謝崢剛出現在堤壩附近,便聽到一聲大喊“三皇子來了”,然後麵前便嘩啦啦跪了一片。
“三皇子功德無量!”
“三皇子仁心啊!”
“三皇子大恩大德永生難忘啊!”
……
甚至還有人開始抹眼淚了。
謝崢腳步一頓,皺眉越過。
聞訊趕來的知州忙不迭讓人將百姓驅趕離開,然後朝他行禮。
謝崢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大人好算計。”
他從京城出來便一路低調行事,安福安瑞都改口喚他主子,普通百姓從何得知皇子在此。隻要有腦子的人一想,便知道是知州從中做了手腳。
不過一想也是,遇到這數年難得一見的暴雨,知州慌了手腳,私下向百姓散布消息,讓大夥知道這堤壩修築是由皇子負責,若是缺堤了,他的鍋便能小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今晚還有一更,但是可能比較晚,彆等了。,,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