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旦時,達官貴人們有跑馬的習慣,不過大多是意思一下,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武將的家眷們,因此馬場倒也不算擁擠。
牟斌來後便有人為一行人引路,夏靈瞬牽著葉氏的手,好奇地打量著馬場中的情況。
這馬場麵積不小,約摸著有七八個高中操場大小,因著現在還是冬日,馬場上都是枯草,北風吹來有些瑟瑟之感,好在在馬場馳騁的人眾多,馬蹄揚起塵土,加上偶然會發出的少年們的歡笑聲,倒顯得這裡沒那麼荒涼了。
馬場東西兩側都搭了錦棚,四周懸掛著竹簾遮風,讓人隱約能夠看見裡麵有人,棚前還掛了牌子,上麵寫著各家的姓氏,各家內眷都在裡麵歇息,還有一些少女坐在竹簾前暗中向外張望,似乎是在看場上有哪些青年才俊。
幾人進了棚子,裡麵已經有了炭盆靠著,溫度反倒比外麵還要暖和,等葉氏抱著夏圓兒坐下,很快便有人端了點心與熱茶進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豆沙香味兒,夏靈瞬忍不住伸手靠近那盤點心,那糕點被做成了五瓣梅花的樣子,泛著淺粉色,還有些熱乎,應該是剛做出來沒多久。
葉氏瞪她一眼,小聲道:“做什麼呢你!”
夏靈瞬訕訕地收回手,藏在了背後。
牟台看到她的小動作,笑道:“四妹妹放心吃吧,這點心就是上來給你的,我們幾個要去跑馬,吃不上這些好的。”
牟斌開口道:“子侄們與我走吧,咱們男人出去跑跑馬,熱乎熱乎。走,宗魯,正好我也看看助哥兒的騎術如何,儀仗可是要將這騎術也練好了才行。”
夏助應了一聲。
夏儒拍拍他的肩膀,隨後叫著夏臣與夏勳也一起出去了。
夏靈瞬這才拿起那點心咬了一口,酥皮薄脆,豆沙想弄,即使咽下去了,口中還有那點心的餘味回蕩。
葉氏見她這樣,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道:“你看看你這成什麼樣子?沒有一點點女兒家的樣子,又讓牟公看笑話。”
夏靈瞬吐吐舌頭,道:“我就是好奇……”她伸手拿起茶壺給葉氏倒了一杯熱茶,殷勤討好道:“娘可千萬彆生氣,都說正旦時一年初始,今日生氣隻怕往後一年都要生氣呢。”
葉氏見她這樣,無奈道:“你少做這些出格的事情,你娘我就謝天謝地燒高香去了。”
夏靈瞬嘻嘻一笑,不再言語,隻是湊到竹簾邊上掀開一條小縫,扶著欄杆向外張望,遠遠地看到牟斌與夏儒帶著四個少年遛馬,不一會兒他們便各自上馬跑了起來,揚起陣陣塵土,卻又看著說不出的疏闊開朗,她不由露出一個笑容。
除了跑馬的人,還有人在馬場內捶丸、打馬球、投壺等等,很是熱鬨,夏靈瞬正望得出神,牟台已經騎馬繞了一圈回來,見她半個身子都在外麵懸著,調侃道:“四妹妹也想騎馬了?身子都快翻出欄杆外麵了。”
夏靈瞬回過頭看他,見他勒著馬韁踱步,額上還有薄薄的一層汗,於是遞出手帕給他,道:“四哥哥擦擦汗吧,小心風寒。”
牟台微微一愣,接過她的帕子擦拭頭上的汗,四處打量一番,隨後將帕子收好,道:“等我回去洗淨了還你。”
夏靈瞬嘻嘻一笑,道:“其實……不瞞四哥哥,我也想騎馬。”
牟台被她逗笑,道:“四妹妹,你從棚子裡出來,我牽著馬,帶你溜一圈。”
夏靈瞬得了承諾,立刻放下簾子,屁顛屁顛向外跑。葉氏見她要走,出聲道:“你這是做什麼去?”
“三哥哥帶我騎馬!我去去就回!”
“誒——”葉氏正要放下夏圓兒起身阻攔夏靈瞬,她已經一溜煙兒奔了出去,葉氏也隻能歎了一口氣。
夏靈瞬提著裙子從台階上跑下來,牟台已經翻身下馬,牽著馬韁過來了。
“四妹妹扶好我的手,扯著籠頭,使勁伸腿踩馬鐙子。”
牟台畢竟是外男,不方便直接將夏靈瞬抱上去,隻能在一旁教她如何上馬,好在夏靈瞬上輩子小時候也是上過房揭過瓦的欠抽型選手,很快便領會了要點,靈活地翻身上馬。
“怎麼樣,三哥哥?我是不是還挺有天賦的?”
牟台伸手扯著籠頭,笑道:“四妹妹確實很有天賦,等再長高一些了就可以挑一匹小些的馬駒跑起來了。”
夏靈瞬有些得意,指著遠處的人群道:“三哥哥,那邊是在做什麼?”
“那邊應當是在打馬球,四妹妹想去看看?”
現代也有馬球,不過夏靈瞬沒有親眼見過,現在既然能親眼看看古代版本的,她當然不能放過。
夏靈瞬一時間有些緊張,道:“稍微看看就好了,那馬球飛來飛去的,我看著有些害怕。”
兩人往打馬球的方向走去,夏靈瞬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三哥哥與我大哥年齡相仿,牟公又是錦衣衛指揮僉事,為什麼不也去做錦衣衛呢?”
“我……”牟台的話停頓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麼,道:“我不喜歡。”
夏靈瞬看著不遠處打馬球的少年們,眨眨眼睛,道:“原來是這樣啊。”
牟台有些詫異,問道:“四妹妹不問我為什麼嗎?”
夏靈瞬摸摸頭,道:“不喜歡就不去做,人之常情,有什麼好問的。”
牟台聽到她這麼說,不由露出一個笑容,隨後道:“是啊……”他似乎是覺得夏靈瞬的想法孩子氣,說起話來也沒那麼多忌憚,道:“爹和兩位兄長都在錦衣衛效力,可這其中的凶險又哪裡會比邊塞遊曆少呢?”
夏靈瞬好奇地問道:“三哥哥想外出遊曆?”
牟台隻是道:“我聽聞王世昌先生如今再次出任三邊總製,想去邊關看看他的風采。”
夏靈瞬猜出他的意圖,道:“三哥哥是想去從軍嗎?”
牟台露出一個笑容,誇獎道:“四妹妹果然聰慧,剛剛我還聽夏伯父說,四妹妹一向很有主見,還跟著一位師父學習書法。”
夏靈瞬有些不好意思,道:“有主見還稱不上……那三哥哥為何不去從軍呢?”
“娘擔心邊塞危險,不願意讓我從軍。我並不想入錦衣衛,也寫不出聖賢文章,去武館隻能空學一身武藝,卻不能征戰沙場,報效國家。”牟台說到這裡不由歎了一口氣,顯然是非常遺憾。
“夫人也是擔心三哥哥的安危,為母之心,理應體諒。”夏靈瞬笑了笑,道:“剛剛聽說夫人身體不好,也許是操勞導致,三哥哥多陪陪夫人,夫人的心情好了,身體說不定就也好了呢。”
牟台莞爾:“四妹妹說的有理。”
兩人說話之時,邊上的馬球交戰激烈,拳頭大小的馬球在空中來回飛躍,坐騎的嘶鳴聲不絕於耳。
夏靈瞬原本正在牟台的陪同下練習著自己駕馬,那拳頭大的馬球忽然直直地飛過來,一下砸中了坐騎的腹部,馬兒受驚,一下脫離了牟台的控製,奔著前方衝了過去。夏靈瞬來不及反應,身體被帶著向後仰倒,嚇得她尖叫一聲,急忙抓緊馬鞍,免得自己從馬上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