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子都布置好了吧?”
“回娘娘的話,布置好了,讓小廚房做的點心也都備好了。”
往常戲台子都在坤寧宮後院搭,但今天朱厚照請了太後來,規模當然要提一提,不能像他倆那樣,隨便支個台子就算是完事兒了。因此夏靈瞬特意讓宮人們好好布置了一番,又叫蒲桃去六尚挨個兒請了應該的人問了問禮製,雖說也沒少得白眼,但布置也還算是得當。
夏靈瞬環視一周,滿意地嗯了一聲,正要問太皇太後那邊讓人去請了沒有,已經有宮人小跑過來,道:“娘娘,太後娘娘來了。”
夏靈瞬喲了一聲,隨後道:“還愣著乾嘛,和我去給太後娘娘見禮呀。”
還不等夏靈瞬帶著宮人們去前殿給太後見禮,太後已經帶人走了進來,道:“不用了,我可受不得你的禮。”
“那哪兒能啊。這宮中最忌尊卑上下,不然明天該叫禦史們知道了,說我這個皇後不識大體呢。”夏靈瞬笑盈盈地行禮道:“媳婦見過母後,母後福壽安康。”
張太後哼了一聲,走到主位上坐下,旁邊立刻有坤寧宮得宮人為她奉茶,太後瞥了一眼茶盞裡的茶水,拿茶蓋撇了撇上麵浮著的沫子,嫌棄道:“皇後宮裡也沒什麼好東西,這樣的茶也拿出來?先前皇上在這裡,也喝這個?”
夏靈瞬自顧自地起身回答道:“媳婦小門小戶出身的,不懂品茶,甘甜解渴就行了——媳婦倒也想喝一口好的,奈何人家緊張,一年上來得好茶葉,兩分進獻給奶奶,三分進獻給萬歲爺,剩下的大抵是叫他們自己分得喝了吧,我的臉麵不夠大,從人家手裡摳不出來啊。”
張太後麵色一僵,沒有說話。
這剩下的茶自然是到了張太後手裡了,不過也不全是她一個人喝,分給壽寧、建昌兩府中的茶葉,都快趕上朱厚照這個皇帝了。張太後疼愛、維護兩個弟弟,自然是不能繼續和夏靈瞬針尖對麥芒,隻好沉默不語。
夏靈瞬攔住一旁上點心的宮人,自己端著盤子走到太後身邊,將點心輕輕放下,道:“母後要想喝好的,我去光祿寺、去尚食局請些好的來,就是尚膳監也去得,是母後和萬歲爺
要茶,看看他們哪個敢懈怠。”
太後自然是知道這些宮人敢給夏靈瞬甩臉子是因為宮權在太後手裡,兩宮不睦是內廷人儘皆知的,一個是親娘,一個是新媳婦,有點眼色的都知道該站哪一位,尤其是專擅內廷的六尚,除了尚服局的沈瓊蓮,沒一個給坤寧宮好臉色,不然之前蒲桃也不會跑到光祿寺那邊說小廚房的事情去。
她清清嗓子,道:“免了吧,先帝不好鋪張浪費,最尚節儉。”
夏靈瞬乖巧地應了一聲,卻不由暗自腹誹。
先帝是不愛鋪張浪費,可您說這話不是逗笑嗎?夏靈瞬還是秀女的時候就聽人說過,張家為了從先帝那裡摳錢出來,還把一家子都接進宮,又請先帝特彆賜了一整套金餐具。
夏靈瞬也就心裡想想,當然不會真把這些話說出來,隻是對蒲桃道:“讓萬歲爺用膳後再來吧,這些點心比不得飯的。”
“是。”
“皇後還真會為皇上著想,瞧瞧這知冷知熱的樣子,還真有幾分賢後的意思了。”
夏靈瞬麵不改色地回答道:“媳婦這是向母後學習。”
“不過你這幾個月與皇上同寢也不過幾次,皇上正是身強力壯、誕育子嗣的時候,不應該啊……”
夏靈瞬無語凝噎。
怎麼還開始人身攻擊了?這是說朱厚照“不行”,還是說夏靈瞬“太差”啊?
張太後見她不說話,以為戳到了她的痛腳,接著道:“先前本宮不是賜了你一個女官嗎?你們成婚那日,本就是叫她替你飲酒,給皇上作妃的,既然皇後留不住皇上,就叫她來吧。”似乎是怕她反駁,張太後又殷切叮囑道:“皇後是後宮之主,該有容人的肚量。”
夏靈瞬頓時被張太後的話震住,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倒不是因為張太後說沈若華的事情,而是張太後這個一夫一妻無妾的受益者居然讓夏靈瞬寬容點給朱厚照找小老婆!
要不就學習隋文帝老婆獨孤伽羅那樣,對老公兒子一視同仁,結果就給夏靈瞬整個“正房要大度”?
不遠處的沈若華聽完太後一席話,手中的茶碗一下子跌落在地,發出破碎的刺耳聲音,她臉漲得通紅,一下子跪倒在地,不敢說話。
夏靈瞬隻覺得
腦子裡有根弦一下繃斷了,眼睛都氣紅了,她來不及顧忌沈若華跪倒在地,正要開口說什麼,忽然有宮人走進來高聲道:“太皇太後駕到!萬歲爺駕到!”
蒲桃見太皇太後來得正巧,這才鬆了一口氣,再看夏靈瞬,隻見她眼圈紅紅的,一句話都不說,隻是緊緊地攥著袖子,心中不免有些擔憂。
朱厚照攙著太皇太後,一進來就看到夏靈瞬木愣愣地站著,再走近一看,她眼睛還紅通通的,臉卻是一片慘白,被嚇了一跳,脫口而出道:“這是怎麼了?”
太皇太後也是一愣,道:“團姐兒這是怎麼了?”
夏靈瞬平常都是笑臉迎人,禦下寬容,雖說有人刁難,卻也不去告狀,就算宮人們偶有議論也都不得不誇一句“皇後好脾氣”,還沒見過她紅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