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靈瞬讓宮人們在院內放了火盆,在火盆上搭了個簡易的架子,拿了些山藥出來,又找了幾根鐵架子把番薯和山藥串在上麵,叮囑蒲桃盯著,均勻烤熟。自己穿上圍裙去廚下挑了幾顆沒有發芽的番薯洗淨去皮,一半切塊,一半切片。等燒熱了鍋把番薯放進去炸熟了,塊狀備用,片狀撒了芝麻先端出去。
夏靈瞬又再起一鍋糖漿,將番薯丟進去掛糖絲,最後才盛出粘成一大塊、泛著金色光芒的番薯。
她用指腹擦了一把汗,滿心歡喜地看著這一盤拔絲紅薯,開開心心地端了出去。
烤架上的番薯和山藥也差不多熟了,夏靈瞬讓人放在一旁,等不那麼燙了再取下來。
在這裡呆久了,就連做個烤紅薯都是現代化的感覺了。
朱厚照正在裡麵坐著吃炸好的紅薯片,腮幫子微微鼓起,他見夏靈瞬來了,手裡還端著一盤東西,道:“這又是什麼?”
“嘗嘗不就知道了。”夏靈瞬把盤子放下,看著朱厚照將信將疑地嘗了一口,這才期待地問道:“怎麼樣?好吃嗎?”
朱厚照吃完又夾起一塊,道:“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手藝,這番薯的甘味極佳,口感綿軟,炸後掛上糖絲更加好吃。”
“對啊對啊,番薯超好吃的。”夏靈瞬點頭如搗蒜,又叫蒲桃把已經不燙手的烤紅薯和烤山藥拿過來,道:“萬歲爺嘗嘗,把外麵的皮扒了。”
朱厚照已經嘗過前麵兩樣,自然不會再猶豫,也不嫌棄番薯外麵已經烤的焦黑的皮,直接上手自己吃了起來,隨後不由感歎道:“確實是一道美食。”
“對啊,而且即使隻是烤這樣簡單的做法都能讓這番薯這麼好吃,更應該讓大家都能吃上才對,是不是?”夏靈瞬期待地看著朱厚照。
朱厚照卻摸了摸下巴,道:“這番薯畢竟是呂宋的莊稼,還不知道在我大明的土地上能不能平安生長。”
“那好說,明天我召我三哥進來,叫他拿出去買一片地種了。”
“就這麼幾個能種出多少啊?”
夏靈瞬拿起其中一個番薯,指著上麵的芽孔道:“這上麵不是發芽了嗎?把發芽的地方切塊種到土裡,很快就會出苗的。”
朱厚照沉思片刻,道:“不用買地了,我的皇莊中的土地足夠種這些番薯了。”不等夏靈瞬說什麼,他又道:“我聽說你二哥這次鄉試並未考中,這事就叫你二哥去做吧,我會讓人吩咐下去,你二哥可隨意出入皇莊。這事情等到跑馬那日在和他說。”
番薯畢竟不是小事,夏靈瞬也知道相對而言自家三哥沒那麼靠譜,至於為什麼是二哥夏臣,夏靈瞬揣測大概是因為二哥又科考的心思,所以朱厚照向提前磨練和拉攏一番?
當然,也僅僅是夏靈瞬的猜測而已。
“怎麼不說話了?”
夏靈瞬回過神,笑嘻嘻地說道:“這番薯給我留點,我在宮裡想嘗了還可以再做呢。”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萬歲爺有再下西洋的打算嗎?要是其餘各國還有番薯這樣的好東西,我們就更應當派人去實際考量。”
她依稀記得歐洲對亞洲最早的殖民就是從東南亞的一些國家開始的,代表的殖民國家就是葡萄牙和西班牙,雖然目前似乎沒有這個苗頭,但誰能保證以後的事情呢?既然她鐵了心要和朱厚照走一條路,那就要把目光放得更長遠。
朱厚照搖搖頭,夏靈瞬還以為他要否定,卻聽到他開口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國庫空虛,過往鄭和留下的記錄劄子早已被劉大夏付之一炬,某些信息已經不完整了。不僅如此,宣德年間最後一次下西洋到現在已百年有餘,無論船隊還是人手都要重新開始,不是短時間能解決的。”
夏靈瞬知道自己想得太簡單,但如朱厚照所說,國庫空虛才是最大的問題,沒那麼簡單就能解決,除了決策得當,還需要時間的積累,少則五年,多則十年,何況朱厚照麵臨的問題不止這一項,不斷冒犯的韃靼也夠他心煩的了。
朱厚照見夏靈瞬麵色也跟著變得沉重起來,笑道:“急什麼,才剛剛開始呢。這些事情,以後你跟著我多去聽聽先生們講課就知道了。”
夏靈瞬聽他又提起這件事情,有些猶豫地開口道:“這樣合適嗎?”
朱厚照揶揄道:“以前你女扮男裝去上課的時候可不見你這樣羞澀啊。”
夏靈瞬瞪他一眼:“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要是
被先生們知道了,又該罵你了。”
“你就扮成內官的樣子,他們平時管我還來不及,怎麼會在意我帶哪個內官去聽講。”朱厚照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隨後拉著夏靈瞬的手讓她坐下,道:“皇後忙碌了半天,太辛苦了,用了晚膳也該歇息了。其他的先彆急,來日方長。”
夏靈瞬歎了一口氣,知道自己再怎麼著急也沒辦法,隻好乖乖坐下用膳。
朱厚照見她還有些心不在焉,等到用了晚膳又對她耳語道:“奶奶還等著抱曾孫呢,咱們兩個也爭點氣。”
夏靈瞬原本僅有的一點愁雲也被朱厚照這麼一番話趕走了,忍不住伸手捏了他的腰一把,道:“不知節製!”
第二天夏靈瞬實在是起不來了,加上她也不需要走親戚,索性偷個懶,睡到卯正才起身,她洗漱得當之後,蒲桃才道:“娘娘,你帶回來的那個小內官該給您磕頭了。”
夏靈瞬才想起這檔子事,道:“叫他進來吧。”
那小內官走了進來,規規矩矩地向夏靈瞬見禮,道:“奴婢拜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福壽安康。”
夏靈瞬今天才真正看清他的眉目,生得很秀氣,也許是男孩子長得慢,看著也就比妹妹夏圓兒大一兩歲,這麼小的年紀被那樣對待,實在是太可憐了,因此夏靈瞬溫聲道:“你叫什麼名字?犯了什麼事被罰的?”
“奴婢姓曹,名為懷信,宮裡先生給奴婢改名初。因為沒辦好老娘娘交代的差事被罰。”
“曹懷信……名字很好聽,改叫曹初反而不好了,以後還是叫懷信吧。”夏靈瞬聽他言語條理,小小年紀卻能沉著冷靜、不卑不亢,因此沉思片刻,笑道:“你以後就留在坤寧宮做事吧,平日裡多跟著其他內官們讀書識字,不要誤下學習的事情,將來也能幫我看些文書、打打算盤呢。”
她見曹懷信不說話,又道:“你放心,萬歲爺叫你留在坤寧宮,你以後就是坤寧宮的人了,做什麼事情都有我這個皇後頂著,不必擔憂驚恐。”
蒲桃見曹懷信還不說話,催促道:“娘娘救你性命,又好心留你在坤寧宮,還不快給娘娘磕頭謝恩!”
夏靈瞬攔下她,道:“這樣的年紀要是在尋常人家該是家
裡疼的時候,卻受了這樣的罪……能遇上也是緣分,懷信,不用磕頭謝恩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