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一旁有說有笑的,全然不理周圍的其他人,張太後也隻能黑著臉與一旁的壽寧侯與建昌侯詢問家中的情況,而好不容易才被張太後帶來的張二小姐則是一會兒瞄著父親壽寧侯,一會兒瞧著朱厚照,恨不得多長一雙眼睛出來。
夏靈瞬察覺到張二小姐不斷掃過來的視線,和朱厚照聊得更歡,一邊聊還一邊捏著朱厚照的手,道:“看看,這才見第一麵呢,萬歲爺這個關心親近的表妹倒是對你很上心呢。”
朱厚照打了個哈哈,道:“我這麼英俊瀟灑的一國之君,她沒見過世麵多看兩眼也很正常嘛。”說完他還不忘給夏靈瞬夾菜,道:“多吃點,彆餓著自己,蒲桃之前不是還叮囑你一定要好好用膳。”
夏靈瞬哼了一聲,這才自顧自地吃起飯菜。
那邊張太後總算等到兩人不說話的時候,這才道:“照兒。”
太皇太後早就瞥見了張家眾人的小動作,也隻是沉默不語。
朱厚照放下手中的筷子,道:“娘有什麼事嗎?中秋這樣的好日子,皇後又剛剛有孕,彆說些掃興的事情。”
他這麼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險些把張太後氣暈過去,好半天才緩了過來,強笑著開口道:“你也有一陣子沒見你兩個舅舅了吧……”
“前不久不是剛見過?不僅見過二位舅舅,連陸氏可也算是一並見了。”說到這裡,朱厚照的表情似笑非笑,道:“聽說壽寧侯將陸氏休棄了?”
張鶴齡見他表情不大對,一時間有些躊躇,不知道該不該應下聲來。
張太後見狀道:“不是說陸氏衝撞了皇後與龍嗣嗎?你舅舅最疼愛你,自然是將陸氏休棄了,這件事終究是陸氏太過分了,實在是太將自己當回事,怎麼能掌摑皇後的女官呢?”她見朱厚照不說話,隻當作是他鬆了口風,接著道:“你也了解你兩個舅舅,那個曹祖口中的事情根本就是莫須有的,你又何必緊緊追著不放呢?到底是一家人,難道不比和彆人更加親近?你舅舅們也不是不懂事,此後絕對夾緊了尾巴做人,你就饒了他們這一回吧。”
張鶴齡與張延齡聞言立即點點頭,附和道:“是啊是啊。”
難得
她說話時沒有嘲諷一番夏靈瞬,朱厚照卻冷笑道:“到底是親還是不親,恐怕不一定。”
張太後微微一愣,惱怒道:“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也相信外麵那個鄭旺所說的瘋話,認為我不是你的親娘?”她臉色愈發難看,聲音也更加急切,道:“我十月懷胎生下了你、辛辛苦苦將你養大,讓你做大明的太子、皇爺,難道這些都是假的嗎?我與為何要讓一個並非我親生的孩子來……”
朱厚照打斷她的話,道:“我從未這樣說過,是母後想多了。我隻是想問,若是非要在張家和我之中選一個,母後會選哪個?”
張太後似乎沒想到朱厚照會說出這樣的話,神情格外驚訝。
朱厚照似乎是已經察覺到了張太後的回答,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
場麵一時間有些尷尬,原本奏樂的鼓樂司眾人都在夏靈瞬的示意下退了出去,在一旁伺候的宮人也都將頭垂得更低,大氣也不敢出。
張延齡見母子二人都不說話,便開口打破沉默道:“這世上最親也就是母子兄弟,再親還能親到哪裡去……”
他話還沒說完,朱厚照已經怒道:“閉嘴!”他看向張延齡,道:“是啊,這世上最親不過母子兄弟,既然如此,我爹對你們還不夠仁慈嗎?你們做的又是些什麼事?曹祖供認的東西我不知道,難道你們也不知道嗎?”
張鶴齡聞言也急了,道:“我們是血親,難道我們還會造你的反嗎?”
朱厚照反問道:“那就是除了造反,其他都是真的了?”
“這……”
張家兄弟兩個沉默不語。
朱厚照像是憋了一口氣,接著數落道:“強占耕地、強搶民女、肆意接收官員賄/賂斂財、任由老家興濟的張氏宗族欺辱其他人家……可笑當地官員竟然因為你們是太後親族不敢上報,隻能儘量私了。”他一口氣將張家的罪名數落乾淨,驚得張太後和張家兄弟都不敢說話了。
朱厚照見他們都不言語,這才冷笑道:“從我爹登基的弘治元年到現在,越發不知收斂,非要等到彆人告你們一個謀反、等到朕親自降旨治罪才知道悔改嗎?”
他這麼說,張鶴齡急忙伏地叩首,道:“臣等再也不敢了!還請萬
歲爺寬赦!”
張延齡卻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隻是抬頭盯著朱厚照。
朱厚照冷眼看著他,道:“怎麼,建昌侯還不服氣?非要朕將曹祖在獄中白紙黑字寫下的證詞丟到你臉上才願意承認嗎?”
張太後從未見過兒子這樣生氣,不由愣在了原地,這才恍然想起丈夫已經不在,如今大明的主人已經成了自己的兒子,她見弟弟還不服軟,急忙道:“跪下!”
“不用跪了,好好的中秋過成這個樣子,還有什麼好說的。”
朱厚照瞥了一眼孫吉,孫吉立刻會意,叫人去將車駕趕了過來,方便帝後回乾清宮。兩人身後的宮人也急忙將披風遞了過來。
朱厚照又對太皇太後道:“奶奶,我和皇後送你回去。”
太皇太後和藹開口道:“兩個好孩子,我自己回去就是了。如今時候也不早了,皇後還有身孕,該回去好好休息。”
夏靈瞬急忙道:“沒事的,我和萬歲爺一起將奶奶送回去吧。”
太皇太後又念叨了兩句“好孩子”,這才被朱厚照與夏靈瞬一左一右相互攙扶著走出大殿,身後的宮人們立刻跟了上去。
等到朱厚照離開,原本就氣氛冷凝的宮殿之中愈發寂靜,張太後氣得渾身發抖,走到張延齡身邊,伸手推了他一把,咬牙切齒道:“讓你跪為什麼不跪!你是嫌命長還是嫌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