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吉抱著一大摞奏疏進了屋,道:“娘娘,這是萬歲爺差奴婢送來的,萬歲爺尚且在內閣,便催促奴婢先來將這些奏疏送來。”
夏靈瞬正喝著銀耳湯,忽然聽到這麼一句,道:“內閣拉著萬歲爺說什麼呢?我也有事情與萬歲爺說的。”
孫吉苦著臉,道:“還是劉先生的事情,前段時間萬歲爺不是將劉先生下了獄嗎?李大人也說不殺劉先生了……按照萬歲爺的旨意,該沒收劉先生在宮外私邸的家產等等,隻是因著誰去抄家有些爭執。”
夏靈瞬微微一愣,道:“這有什麼好爭執的?李大人要派誰去?萬歲爺又要派誰去?”
孫吉的表情愈發尷尬了,道:“李大人自然是按照規矩來搬……萬歲爺……”
夏靈瞬見他結結巴巴、有苦難言的樣子,道:“怎麼?”
“萬歲爺要自己去抄……”
夏靈瞬無奈扶額,忍不住道:“不愧是他,從不讓人失望……”她歎了一口氣,對孫吉道:“你將這些奏疏放下吧,萬歲爺回來之前我會看完的。你趕緊回去照顧著萬歲爺一點,他畏熱,平日裡冬裝穿著都缺斤少兩的,彆一會兒不穿戴貂裘暖耳就回來了,到時候再凍壞了又該病了。”
“是。”
等到孫吉離開,夏靈瞬這才拿起奏疏一本一本看了起來,其中大多是對劉瑾過往罪行的追溯,還有要求朱厚照下旨殺了劉瑾以平民憤的。
朱厚照對於這件事早就蓋棺定論,他看著雖然寬和大方,但對於某些事情還是認死理的,這些人再怎麼上書朱厚照也不會采納,夏靈瞬大概看了看就放到了一邊。
她又拿起另一本奏疏,裡麵寫著江西如今的情況,大意是盜匪橫行、民不聊生,耕者離散,落入草莽的更是數不勝數。雖然寫得很含蓄,但是話裡話外也點明了如今寧王動作過多,藩王府內人員往來更是奇怪,地痞流氓等毫無拘束。
夏靈瞬皺著眉頭,又將這本奏疏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不由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蒲桃剛剛走進來就聽見她的歎息聲,出聲問道:“娘娘這是怎麼了?”
夏靈瞬垂下眼,道:“究竟怎樣才能解決這些事情?土地
兼並、流民遍野……究竟怎樣做才能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
蒲桃見她情緒似乎有些低落,安慰道:“雖說人定勝天,但人力終究有限,但萬歲爺與娘娘如此儘心,就算是天意也會有為這份苦心感動的。”
夏靈瞬沒有說話,隻是起身去推窗,靜靜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以及窗外漸漸被籠上白被的城牆宮殿。
蒲桃從一旁拿起比甲為夏靈瞬穿好,道:“天氣愈發冷了,娘娘也要注意身子才是。”
夏靈瞬喃喃自語道:“今年好像比往年還要冷些似的。”
臨近傍晚時朱厚照才回來了,身上的貂裘還帶著雪珠,隻是一進殿內就化作了水,他見奏疏整整齊齊地放在那裡,儼然是已經被批閱好了,這才探頭道:“團姐兒,人呢?快把皇後請過來。”
宮人急忙去後廚通報,沒一會兒夏靈瞬才走出來,身上還穿著圍裙,疑惑道:“正給你熬湯呢,怎麼了?”
“走,咱們去坤寧宮後院玩雪去。”朱厚照一邊說,一邊招呼宮人們把夏靈瞬的冬裝拿出來。
“玩雪……”夏靈瞬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朱厚照按著戴上了臥兔,蒲桃急急忙忙把貂裘遞了過來,夏靈瞬反抗不得,隻好乖乖穿戴好,還不忘叮囑道:“叫她們把兩個哥兒也帶來,既是玩雪,他們應當喜歡的。”
朱厚照嘟囔道:“帶兩個小娃娃來做什麼?怪沒意思的。”
“你堂弟今日剛剛來,你都不見一見,出去玩還背著人家,合適嗎?”夏靈瞬白了他一眼,嫌棄道:“怎麼,萬歲爺還欺負小孩子呢?”
“我哪兒欺負他們了?”朱厚照擺擺手,道:“你想帶著就帶著吧。”
夏靈瞬對蒲桃道:“記得讓他們多穿些,天色晚了,外麵可冷著呢。”
“是。”
坤寧宮因著空置,平日裡除了簡要打掃之外鮮少有人去,加上下雪了,難免有人躲懶,因此地上積雪眾多。
夏靈瞬嘟囔道:“來這裡有什麼好玩的……”
朱厚照理所當然地說道:“那當然是賞雪了。”
夏靈瞬徑自向前走了幾步,道:“現在是冬天,坤寧宮又不植梅樹,白茫茫的一片,有什麼可賞的?”
朱厚照趁她不注意,自己彎下腰撿起
一把雪團成球,狠狠捏結實了,一下砸在了夏靈瞬的貂裘上,得意道:“那當然是玩了!”
雪球砸在厚厚的貂裘上碎成了好幾瓣,飛起的雪沫跌入了夏靈瞬頸間,凍的她打了個激靈,怒視著朱厚照道:“你是要玩是不是?”說完,她也彎下腰去揉雪球,狠狠地砸向朱厚照。
兩人打鬨起來也沒個度,旁邊的一眾宮人都忍不住嗤嗤笑了起來,唯有範氏驚愕不已,但見眾人都習以為常,也暗暗咽下了吃驚,隻是思索著外麵所傳的帝後二人夫妻情深之言果然不假,不然原本端莊的皇後也不會在皇帝麵前不顧形象,皇帝更不會容忍皇後如此“大不敬”的行為。
那邊朱厚照和夏靈瞬鬨得正歡,兩人頭發上都是雪粒,朱厚照的暖耳都掉在了地上,夏靈瞬更不用說,臥兔上都是雪,發髻更是鬆散,好幾縷碎發都散落在外,倒是讓她沒了平日裡那副端莊皇後的樣子,看著猶如懵懂少女一般。
菜菜被馮氏抱著注視自家爹娘胡鬨,眼裡閃著光,兩隻小手從暖手裡伸了出來,渴望地探向他們,似乎恨不得自己也能親身加入其中。
馮氏無法,隻好道:“長哥兒且忍忍,你還小呢,玩這些冷的手上要生凍瘡的。”
菜菜大概明白了馮氏的拒絕之意,隻好扁扁嘴摟緊了馮氏,躲在她懷裡不說話了。
範氏也看向與自己牽著手的朱厚熜,道:“哥兒想玩嗎?”
朱厚熜點點頭,道:“玩!”
夏靈瞬正瞪著朱厚照,看著他笨手笨腳地為自己整理發髻,忽然聽到範氏與朱厚熜的聲音,笑道:“弟弟年紀還小呢,玩不了這些,不如叫你哥哥為你堆個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