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康熙心猛地被揪了下,為帝多年,也算見慣生死,他自己也曾多次遇到性命威脅,得天花時隻有尚不懂事,但他親政之前,鼇拜的威脅就如懸在頭頂的尖刀,但他有足夠的勇氣麵對,並不畏懼;但說出這句話的人,是個嬌弱女子。
康熙顫抖著手扶上那熟悉而陌生的臉,神情變得恍惚,嗓音暗啞:“那天,是不是很痛,害怕嗎?”這樣柔弱的女子,她嘶喊著“保孩子”的時候,害怕嗎?
冰凝忍耐著沒撇開臉,淡淡道:“當時隻剩下本能,哪裡還會有什麼想法!”他這副摸樣隻怕是誤會了,不過,她附身時,原身就已經離魂,而她也隻來得及憑本能動作
“那後來呢,後來怕不怕?會不會、後悔?”康熙連聲問,身子猛地前傾,展臂將她連人帶被抱緊,也不知道他想問的是誰。
冰凝徒勞的動了動,又哪有力氣掙脫,有些惱火,沒有作聲。原身靈魂早已入了輪回,哪裡還會有什麼感覺,至於她,又怎麼會害怕,生死危機她經曆過無數,每次都會有感悟或突破,希望這次的經曆,也有所獲吧。
康熙頭埋在她頸後,呼吸急促紊亂,良久,直起身來,除了眼睛有點紅,神色溫和如常,為她順了順淩亂的秀發:“朕拉著你說了這麼長時間話,累了吧?”
冰凝身子僵的有些難受,放鬆下來,頓覺疲累,眉尖不自禁顰起。
康熙歎了口氣,輕輕將她扶靠在他胸口,將床頭靠墊拿走,又拉過枕頭,再扶她睡下,動作有些笨拙,卻極力輕緩小心,又仔細為她掖好被子,柔聲道:“睡吧,朕等你睡下就走。”
冰凝確實累了,閉上眼睛,很快沉沉睡去。
康熙默默看了會她睡顏,才起身走出內殿,見唐嬤嬤戰戰兢兢跪在外麵,腳步頓了頓,沉聲道:“日後宮裡的事,若和太子有關,就告訴你們主子娘娘,她怎麼處理都聽她的;若是其他的,她不愛聽也就罷了,彆拿些閒言碎語煩她!”
“嗻。”唐嬤嬤身子一抖,忙磕頭領旨,聽著腳步聲遠去,不敢起身。
“皇上已經走遠了,您快起來吧。”不知過了多久,小宮女過來攙扶起她。
唐嬤嬤順著她的手顫巍巍直起身,隻覺背心涼颼颼的,低聲問:“皇上,是不是早就來了?”
小宮女縮了縮脖子,咬著唇,怯生生躲過她視線,唐嬤嬤腦子裡立時轟鳴一聲……
康熙自不會在意那番話對唐嬤嬤的影響,皇後身體不好,本就不能再勞心勞力,倒是宮務,也該定下人來掌管,剛才在慈寧宮,老祖宗的提議正好。
於是,就著立儲的餘波,皇上突然宣布,要喜上加喜,大封後宮,宮中頓時沸騰了,入秋後,禦花園彆有一番動人景致,相攜遊園的妃嬪,搖曳身姿,美不勝收;小阿哥小格格嬉笑著著噴跑著;慈寧宮更是熱鬨非凡,眾妃嬪使出渾身解數欲討得太皇太後歡心,或者探聽一些有用的消息。
實在是康熙對後宮基本一碗水端平,在他大婚前就已入宮、為他生兒育女的幾個還都隻是庶妃,雖說有些占著一宮主位,到底名不正言不順;明確按妃製的也隻有遏必隆之女鈕祜祿氏,和皇上的嫡親表妹佟佳氏,這可是他大婚以來第一次封賞後宮,宮內外都轟動了。
“今年才十三年啊,不是還有三年的嗎,怎麼會呢?”承乾宮寢殿,布置得溫馨雅致,窗戶下的軟榻上,宮裝麗人低聲呢喃著,神色恍惚,愛笑的嬌美粉頰儘顯迷惘,還帶了絲驚慌:“那以後會怎麼樣呢?那個皇後,難道真的是……”
“娘娘怎麼啦,從慈寧宮回來臉色就不好,還不讓人在裡麵伺候?”殿外,李嬤嬤小心趴在門上,卻什麼也聽不見,轉過頭來問一旁同樣不安的大宮女書琴。
“我不知道啊嬤嬤。”書琴搖了搖頭,清秀的臉上滿是茫然,眨巴著眼睛:“明明是好事啊,太皇太後說皇上準備大封後宮,可娘娘當時就有點奇怪。”
李嬤嬤也糊塗了,幾人麵麵相覷,難道是因為娘娘進宮世間太短,擔心到時分位不夠好看……
鐘粹宮,德婉帶了兩名宮女從正殿出來,款款而行,雖然心裡藏著事,但對路上向她行禮的宮人溫和頷首,她身後的宮女卻知曉主子現在定然不喜,尤其她剛被正殿那位好一頓冷嘲熱諷,更著意小心,生怕主子把火撒在她們頭上。
果然,剛進偏殿,德婉麵色就沉了下來。
初嵐戰戰兢兢上前為她沏了杯茶,德婉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都出去吧,有事會叫你們,初彤留下!”
“是。”
沒有外人,德婉咬著下唇,眼底的怨毒迸發出來,隱在陽光後的臉生生帶出了幾分陰寒,瞅見繡籃裡她沒日沒夜辛苦繡了一半的佛經,恨恨的一把抓了過來,就想撕個稀爛。
“主子!”初彤驚呼一聲,阻止她:“主子息怒,這是獻給皇後娘娘的,您若是……”
德婉眼一瞪,就要發火,手上卻沒再用力,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最後還是將佛經重重丟了過去:“該死,若不是、若不是……”
初彤撲過去接住,額頭都急得冒出了汗,仔細檢查沒有破損,她們做宮女的不識字,才建議主子繡佛經,每晚主子歇下後她們繼續仿著繡,毀了就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