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將手裡的藥碗交給一旁宮女,試了試他額頭,溫度退了些,心裡安慰,剛要讓皇後把他放下,才發現皇後也閉著眼,呼吸綿長。
忙將保成從她懷裡扶出來放回被內,也不敢讓皇後和他睡在一張床上,將人打橫抱起送到軟榻上,讓宮女來為她換下外裳,連番動作她也沒有醒,康熙憂心忡忡宣來太醫為她診脈,此時已經到了保成這次出痘最關鍵的時刻,他幾次欲言又止,還是強壓下愧疚沒有開口將她送回坤寧宮,心情格外沉重。
“啟稟皇上,皇後娘娘隻是疲累所致,並無大礙。”
康熙鬆了口氣,將她往裡挪了挪,在她身旁躺下。
已是深夜,屋內燈火通明,皇後的臉在燈火下蒼白的近乎透明,他緩緩伸手將人攏在懷裡,觸手更覺她瘦得厲害,胸口揪痛著,用力閉了閉眼眨去酸澀濕意,久久難以入眠。
帝後照顧太子親力親為,皇後沒有得過天花也廣為人知,感歎皇後慈母之心的同時,也都翹首企盼乾清宮的消息。索額圖在府裡長籲短歎,皇後那樣糟糕的身體情況,一旦感染凶多吉少,就算太子能康複,未免將來被人詬病,偏偏乾清宮封閉,奏折遞不進去。
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乾清宮九天後傳出喜訊,太子痊愈。
保成白淨的小臉上沒有留下一絲疤痕,小家夥雙手解開束縛的第一件事就嚷嚷著要照鏡子,直把康熙樂得不行,就連冰凝也罕見的勾起了嘴角,孝莊得到報訊也長長的鬆了口氣。
消息傳出,有人歡喜有人愁,當時民間有句俗語:“生了孩子隻一半,出了天花才算全”,出過天花的儲君地位自然更加穩固,康熙喜得要去祭掃方澤、太廟、社稷,並向天下臣民宣示這一喜訊。
在太子完全康複後,又舉辦了場家宴表達他的興奮喜悅,本來是要大肆操辦的,但皇後身體不適,不好辦得太隆重,於是所有去宮外溜了一圈又回來的宮妃們都來慶賀,身為太子生母的皇後連麵都沒露。
康熙牽著太子走上高台時,底下的視線複雜難辨,已經習慣成為焦點的保成自然不俱,隻是有點奇怪保清怎麼低著頭呢。
既是家宴,規矩就不怎麼嚴,開始沒多久,場麵就熱鬨起來,孝莊摟著小太子不撒手,再一次撫摸太子嫩白的小臉感歎時,保成撲騰幾下,拽著她袖子求道:“老祖宗,保成本想帶毛團來給您的請安,阿瑪不許,還要把它煮了吃!”
“誰要吃呢!”康熙哭笑不得:“朕說你那麼喜歡毛團,聽說要煮它竟然也不吱聲,原是在這等著呢!告訴你,毛團是必須要煮的,不然萬一殘留了天花傳給彆人可不得了。”
孝莊自然記得那隻曾經引起轟動的小狐狸,安慰的拍了拍他:“那是玩具,煮了也不會壞,就當給它洗澡得了。”
這麼說著,其實也覺得彆扭,實在太像活物了。
“哦。”保成嘟著嘴,靠在孝莊懷裡,聽她和阿瑪閒話著,眼珠亂轉瞅著場內,突然直起背來:“咦,怎麼小弟弟沒來?”
佟貴妃坐在康熙下手,聞言笑了笑,柔聲回答:“臣妾擔心小阿哥哭鬨擾了宴會,就沒帶來,太子殿下不如明天來承乾宮,小阿哥好些日子沒見您了,也很想您呢。”
保成聽說小弟弟也想他,高興卻又得體的點點頭:“那好,孤明天就去。”
德婉隔得遠,臉上掛著溫婉得體的笑,隻有桌案下縮在衣袖內緊握的拳頭泄露了一些心思。
這宮裡都是人精,怎不知她的痛處,原本隻是個卑微宮女,如今可算是一宮之主,多得是看她不順眼的,端嬪董氏從不放過任何打擊她的機會,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嬌笑著誇讚:“還是貴妃姐姐養得好,奴婢前幾天見著小阿哥,白白胖胖好可愛,難怪太子殿下喜歡。”
“仙蕊喜歡孩子,如今自然是疼若至寶。”孝莊向來喜歡佟貴妃,含笑看她,這一看卻皺起眉來:“再疼他你也要疼愛惜自己,怎麼瘦成這樣?哀家聽說你晚上也把小阿哥帶在身邊?”
康熙這才留意到佟妃笑意盈盈,小臉卻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弱柳扶風一般。
佟貴妃羞赧一笑:“小阿哥去了宮外大概換了環境不適應,晚上總哭,臣妾看過醫書,說孩子聽著大人心跳聲能睡得安穩。”
“那也不必你親自看著。”孝莊心疼道。
“貴妃娘娘初為人母,也難怪的。”惠嬪經驗之談,笑道:“隻怕是孩子一哭,就慌了神,什麼都肯依著。”
康熙恍惚了一下:“朕記得有次太子受驚,非要睡在皇後身邊,那時也才幾個月大,皇後生怕碰傷他,躺著動都不敢動一下。”
宴會一時靜默,一眾妃嬪扯手帕的扯手帕,低頭的低頭,心裡酸溜溜的不知該如何接話,什麼叫怕弄傷太子,皇後可是生養過兩個孩子!
聽聽這語氣,看這表情,就算想要逗趣皇後,大可以去坤寧宮!
唯獨保成聽到阿瑪提起自己,眨巴了下眼睛,嘿嘿笑了起來:“難怪之前額娘不肯和孤睡,肯定是怕碰傷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