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凝隻來得及告訴他們小心當地官府,就陷入了黑暗。
“額娘……”保成伏在床邊,小聲呼喚,大眼睛充滿不安和害怕。
康熙也難受極了,胸口有把火在燒一般,也顧不得自己扯傷的左胳膊,他剛才查看過,皇後身上沒有受傷,衣裳和鞋底卻都有點滴血跡,從賊人手中將他們父子絲毫無損搶回來,怎會那麼容易,她唇角那抹鮮紅刺得他眼睛灼痛。
被兒子哽咽抽泣聲拉回神智,康熙眨去眼內濕意,將手搭在他小肩膀上,柔聲哄道:“保成彆擔心,你額娘是累著了。我記得那年你出天花,她也是受了累,等你痊愈,她好幾月都睡不醒,連年宴都沒去。”
保成回過身來,撲進父親寬厚的懷裡,眼淚一滴滴掉了下來,康熙很快胸前濡濕了一片,歎了口氣,緊緊摟住他,輕聲安慰。
哄倦極的保成躺在冰凝身邊,康熙在狹窄的屋內來回踱步,今晚的事實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大清朝皇帝和皇太子若被綁架了去,這後果想想都是不寒而栗!
他們這次微服,準備還是很充分的,然而他們三人畢竟常居深宮,行事舉止自然不可能與百姓相同。現在想想,康熙更是懊惱極了:若真是落魄困苦,又怎麼可能沒有一點愁苦之色,反倒是一路遊山玩水,有心人稍一留神打聽就會發現不對。
而其實他昨天已經收到了禦前侍衛傳書,循著他審訊所得的消息,山寨隻剩下些老弱婦孺,除去死了的大當家,其他賊匪頭目都已逃之夭夭,他們那天殺了山賊之後,並沒有仔細搜查,說不定就會有漏網之魚回去報訊。
正後悔著,康熙忽然聽見外頭人聲鼎沸,輕聲靠近門邊,吵吵嚷嚷的,似乎在搜查什麼,連忙凝神細聽。
吵鬨聲一陣接一陣,康熙正想著定是皇後殺人的現場被發現了,再一聽,急促混亂的腳步聲已經臨近,果然,應該烏城駐紮的正白旗兵,看那裝束,為首的是位千總,看來守備府反應倒也不慢。
康熙忙退回到床邊,保成本來也睡不著,聽到動靜連忙睜開眼,咬著下唇不敢亂動,小手緊握住冰凝的,眼睛一眨不眨。
康熙初醒來時就在盤算,出事是在那樣熱鬨的集市上,擁擠非常,那些人敢直接下手,就得確保無人發現,當時周圍必定都是他們的人,這還隻是負責抓他們的,那麼大的一團夥出現在這裡,官府又不是聾了啞了!
尤其是山賊一事,那些人行動機敏有度,已成氣候,他卻從未接到相關奏報?必定是有所勾結,皇後的話更是證明這一點,康熙手按在劍柄上,全身戒備。
門‘吱呀’一聲打開,小二正對著幾人點頭哈腰:“這裡是一家三口,小孩長得特可愛,才六七歲模樣,小的聽說他們是特地來看放河燈的,大概玩得遠了,這會還沒回來。”
“哦,是一家三口?”當頭的千總板著臉。
“是啊,一看就是一家人。”小二嘿嘿一笑。
“哼。”房間幾乎一麵了然,怎麼看也不可能藏得下一家三口,千總那連進都沒進來,轉身就要走。
“老大,等等。”一個瘦高個擠上前,低聲耳語幾句。
“當真?!”千總忽然抬高嗓門,神情帶了幾分凝重。
“當然,小弟怎敢欺騙您呢!”瘦高個連連保證。
“那女人長什麼樣?”千總忽然問小二。
“這,小的沒仔細瞧,就覺得冷冰冰的不好惹。”小二訕訕一笑,那對夫妻就知出自富貴人家,就是那小孩也氣度非凡,他除了第一眼,連那人眼睛都沒敢對上。
康熙一驚,心中警覺,握著寶劍的手微微用力,眼見那兩人徑直往裡走來,更是朝保成使了個顏色,劍橫在了胸口,蓄勢待發。
好在那千總進屋後隻是坐在了桌旁,除了瘦高個,其他人守在了門口。
千總一臉躊躇:“死了那麼多人,不可能是一個女人做下的,何況這一家人今天白天才進城,怎麼會那麼快與人結怨?”
“老大說的是。”瘦高個眼珠轉了轉:“不過……”
“不過什麼,有話快說!”
“小弟是想,既然那女人飛的方向,就是出事那兒,就算不是她做的,她肯定知道些什麼,聽說她本來就是和一個男人一小孩在一起的,說不定就是這家人。”
眼見老大還在猶豫,又道:“咱這縣城本也不大,客棧也才三家,這可是最後一處了,什麼也沒發現。大人限令三天內破案,可這怎麼可能,總不能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咱們也就這一條線索,那女子形容。”
“若那女子當真與此案有關,又怎會自投羅網!”千總沉吟半響:“這樣,我這就回去稟告守備大人,你把幾位見過那女子相貌的帶去衙門,說不得能畫個畫像,到時全城查找。”
“好主意!”瘦高個豎起大拇指。
話音剛落,兩人同時打了個寒戰,瘦高個抖了抖,嘀咕一聲:“這屋子,怎麼陰森森的,滲得慌!”
加緊走出屋子,他們的身後,父子倆相似的鳳眼如出一轍殺氣騰騰。
“還有幾間房呢,大人您這邊走,都住著人,現在也沒回。”小二連忙帶上門,抬腳跟上,喋喋不休的聲音傳來:“對了,這是在找江洋大盜嗎?哎呀,聽說那雲台山的山賊被人挑了寨子,彆是跑到城裡來了吧,這也太可怕了,小的家一個遠親,前些日子打那走,就再沒回來……”
“阿瑪?”保成迫不及待爬了起來,遏製不住怒氣,小身體都微微顫抖起來。
康熙拍了拍他肩以示安慰,臉也是格外陰沉,他來不及細想那兩人方才話裡的意思,無論如何,皇後的畫像絕對不可流傳出去。
“既然都看不見咱們,保成,你一個人在這守著,我去去就回。”康熙很快拿定主意,事急從權,這會也顧不得可能會曝露身份。
丟下繃緊小臉反過來擔心他安全的兒子,康熙提劍輕聲從窗戶跳了下去,街道已經戒嚴,沒有行人,搜查的動靜不小,康熙就在客棧門口靜候,很快就見那領頭的千總領著一幫兵士匆匆出來,那個瘦高個沒和他們一起,想必是找那幾個見了皇後麵的人。
康熙跟在那些人後麵,一路往縣衙走去,神情變化個不停。
議論著驚天血案的一群人哪裡知道他們的話都被人聽到了耳朵裡,隻一個勁猜測到底是誰下的手。現場幾乎沒有一具全屍,除了馬車經過血河一樣的地麵經過的痕跡,還有一具屍體脖頸處的劍傷,再沒有彆的能證明現在還有屍體之外的其他人存在。
“一定是妖怪乾的!”有人心裡膽寒,未知的才更覺恐懼。
“得了,哪來的妖怪,話本看多了你!”
“也不一定啊,那裡離集市也不遠,殺了那麼多人,竟然都沒有反抗,不是妖魔鬼怪會是什麼?!”
“哼,你說那麼些人聚在一起做什麼,鬼鬼祟祟的,不定乾了什麼缺德事,踢著鐵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