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示弱是破天荒頭一回,登基以來就算在孝莊麵前也沒這般過,更彆說在女人麵前,今兒個也是心神震蕩才會大失常態,羞臊之下閃步跑進了地道,隨後又猶豫了,皇後雖說剛才看著好像沒事,可她每次動用了什麼手段總會大病一場,不宣李明診治無法安心。
剛要回頭就聽得外麵保成大聲問話,窘得再顧不得什麼,匆匆順著地道來到景仁宮,吩咐林榮去找李明,自己坐上了海東青往暢春園趕,身子剛一騰空,望著下方的宮殿群,開始思索如何向老祖宗解釋,這旋風雖然曆時很短,總歸有人會看到……
暢春園佟貴妃本來還頗有閒心欣賞清溪書屋的景致,甚至在蘇麻喇姑受阻動怒時軟言勸慰安撫,在梁九功悄聲指示宮人回章寧居通風報信也未作阻攔,她並不想和康熙鬨翻,哪怕深知他對她隻怕早已沒了那點柔情愛意,可她終究沒有揮慧劍的魄力,總舍不得放棄,他們是真正的青梅竹馬,每每要狠狠心的時候總會想起被他嗬護疼寵的甜蜜。
她一定要揭穿皇後的真麵目,可這話不能出自她口,老祖宗那邊隻要稍微提點一下,就能得到她想要的,當魏珠前來宣旨,她絲毫不覺意外也沒影響她的好心情,恭恭順順接旨,陪蘇麻喇姑帶著太醫空手而歸,這期間一直淺笑盈盈,柔而雅致,在這入冬時分,縈繞著幾分溫柔暖意,到得春暉堂,強壓怒火的孝莊見了她都舒緩了幾分躁動的心情。
“老祖宗,皇上政務繁忙,您和工作狂生什麼氣呀,有仙蕊陪您,不如咱先用午膳,一會陪您去逛逛北園,您不是誇這墨菊開得好嗎?”活潑的清靈嗓音沒有絲毫沒有感受到殿內的壓抑森寒,見孝莊還是一臉不悅,揚眉俏笑:“老祖宗,仙蕊知道,您定是覺得那墨菊還不如仙蕊送您的好看,是吧?”
“鬼丫頭,看把你得意的。”孝莊伸出手指點了點她光潔的額頭,心下直歎息。
佟貴妃假意往後退了兩步,誇張的捂住肚子,嬌聲喊道:“哎呀,老祖宗,仙蕊都沒力氣了,您是氣飽了,仙蕊這會都饑腸轆轆啦,大清早就陪您出宮,咱先用膳吧,要不,您賞仙蕊一份豌豆黃墊墊也行?”
一旁伺候的宮人掩嘴偷笑,孝莊繃不住臉,直接笑出聲來,揮揮手道:“那行,蘇麻,吩咐擺膳吧,咱們就不等皇帝了。”
“不麻煩蘇麻額捏了,還是我去吧,也不知有什麼好吃的。”佟貴妃一臉亟不可待的模樣,蹬蹬蹬出了正殿。
殿內安靜下來,孝莊歎了口氣:“這孩子,自個兒還不痛快呢,偏還扮猴兒逗我開心。”
蘇麻笑著搭話:“貴妃娘娘這是心疼您呢……”
擺膳隻需吩咐一聲就好,哪用得著她親自照看,兩人心知肚明,佟貴妃出了殿門臉上的笑就淡了下來,俏臉微微扭曲,唇角努力上揚還是笑不出來,不由唾棄自己的虛偽,卻怎麼也壓抑不住胸口憤怒灼燒的火焰。
什麼政務會在這時急需處置,她又不是傻子!尖銳的護甲紮進柔嫩的掌心,卻抵不過錐心的疼痛,眼角熱氣止不住上湧,她以為已經習慣了,從他一點點疏遠她,從他對她隻餘孝莊麵前的溫和假象,皇後那張冰雕臉,到底如何勾得他失了魂,無視後宮的錦簇花團,他甚至和她從未真正做過夫妻!
“啊,快看,那是什麼?!”
“天啊!”
……
驚呼聲打斷她的哀傷自憐,怔愣了下回神,快步走到院中,就見宮人們惦腳遠眺,順著眾人視線看去,杏眼瞪圓,瞳孔緊縮,那是,龍卷風?不,不像,難道……
正驚疑間,身後傳來蘇麻喇姑含怒低斥聲:“何事大呼小叫?”
佟貴妃下意識轉頭,就見蘇麻喇姑扶著孝莊站在台階上,沉著臉滿是不悅。
孝莊也沒想到她因著惦記仙蕊,特意出來走走會見著這樣亂糟糟的一幕,到了她這個年紀,已經不會因為下人失態大動肝火,不過見仙蕊也是慌慌張張,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倒有幾分疑惑,拍拍蘇麻喇姑扶著她的手,緩步走下來,還在佟貴妃慌忙伸手攙扶她時溫言安撫:“仙蕊,怎麼了,慢慢說?”
“老祖宗,您快看,那裡,那裡是不是……”佟貴妃已然慌了手腳,這個位置,怎麼看應該就是皇宮啊,這個時候能鬨出這般動靜的,還會有誰?可她就算對皇後來曆有過無數次猜測,也沒想過她會有呼風喚雨之能,皇後不是病怏怏的隨時可能薨逝的麼?還是說,隻是巧合,是另外又有什麼人……
眼睜睜看著旋風消失,佟貴妃俏臉失了血色,孝莊沉聲命人前去查看,而後牽著她緩步回到殿內。
膳食已經布置好,香味飄散開來,在這溫暖如春的內殿,恍若隔世,佟貴妃坐上炕才回過神,生生打了個寒戰,嘴唇顫抖著看向孝莊,低低輕喚:“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