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央宮的旨意還沒傳出去,後宮的妃嬪們,已經被經文折騰得死去活來。
“五天,蘇氏讓本宮整整抄了五天的經書!”寧妃看著桌上的經文,眼底滿是血絲,她揮手想把桌上的經書統統撕碎,想到蘇氏折騰人的手段,硬生生忍了下來。
“娘娘。”宮女看著盛怒的寧妃,縮著比脖子結結巴巴開口:“明月宮蘇貴妃派人來說,來說……”
“她又說什麼?”寧妃氣得胸口起伏不定,雙手緊緊扶著桌麵:“說!”
“蘇貴妃說,感念諸位娘娘一片仁愛之心,明日……明日繼續抄寫經文。”
“蘇眉黛!”寧妃終於忍無可忍,把桌上的經文掃落在地:“賤人實在欺人太甚!”
“娘娘息怒。”女官彎腰撿起散落一地的經書:“蘇氏聖眷正隆,你且忍忍。古往今來,哪個奸妃不是少時風光,最後淒慘收場。您還有齊王殿下呢,殿下鳳表龍姿,秀出班行,朝中眾臣無不稱讚。隻要您沉住氣,一切都會好起來。”
“當初陵州一行……”
“娘娘!”女官把經書在桌上放好:“您忘了,八年前您身體有恙,殿下仁孝,留居宮中侍疾,您與殿下並未伴駕同行。”
“你說得對。”寧妃輕輕撫平經書上的卷角,聲音輕柔:“我兒仁孝,豈是宸王那等草包可比。”
明月宮中,蘇貴妃翻看著大理寺整理好的卷宗,不置可否地輕哼一聲:“一個不受先帝寵愛的妃嬪,費勁買通明月宮的宮女,借用繡圖挑撥本宮與玖珠的感情,圖什麼?”
她如果有這麼大的本事,早就奪得先帝寵愛,又怎麼會在先帝駕崩時,還隻是一個低階寶林。
“本宮不管這事幕後主使是誰,在本宮徹底消氣前,給本宮繼續抄經書。”把卷宗扔到桌上,蘇貴妃慵懶地閉上美目:“等她們心中的戾氣被經文度化,就沒那麼多精力在背後搞小動作了。”
“這些居心叵測之輩,自以為能用這些小手段離間您與明姑娘,卻不知明姑娘機敏善辨,不僅讓他們陰謀敗露,還折損了不少心腹。”香絹笑:“那日就連奴婢也沒想到,明姑娘會假裝答應對方,然後偷偷告訴奴婢。”
“說明在她的心裡,把本宮當作可信任的對象。”蘇貴妃心裡很清楚,這件事若是被其他世家貴女遇見,她們大多會選擇婉拒,或者以最穩妥的方式,隱晦提醒她。
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保全她們自己,不被牽扯進後宮陰謀。
事實上,這才是妥帖完美的解決辦法。可是有時候,最動人心的,恰恰是那份毫不保留的不完美。
“唉。”蘇貴妃突然歎息一聲:“香絹,你說若是明家對這門婚事有意見,玖珠夾在我兒與家族之間,會不會很為難?”
香絹沉默。
娘娘,明姑娘與殿下還沒成親呢,您想得倒是挺遠。
“對了,娘娘,前日發生了一件與明姑娘有關的小事。”香絹道:“平遠侯府老夫人攜家中女眷上香歸來途中,路遇明姑娘的馬車,連一句問候都沒有,就等著明姑娘避讓她們的馬車。後來巧遇了齊王,侯府老夫人才開了尊口,讓明姑娘先行。”
“平遠侯府那群拿喬裝樣的女人,也配讓本宮兒媳屈尊避行?!”蘇貴妃睜開眼,“本宮給她們臉了?”
香絹小聲提醒:“娘娘,明姑娘還未與殿下成親呢。”
“還未成親又如何,那日在壽宴上,本宮說得還不夠明白?”蘇貴妃嗤笑一聲:“傳召平遠侯夫人,有傳言平遠侯府奢靡無度,放縱下人妄言。本宮想知道,平遠侯府如何治的家。”
敢當街讓她未來兒媳避行,就彆怪她打她們的臉。
論起仗勢欺人這種事,還是她比較熟練。
明家。
沈氏走進女兒的院子,看到女兒正在樹下伏案作畫,腳步頓停。
“母親。”玖珠耳聰目明,沈氏剛進院門,她就聽見了腳步聲,放下畫筆看向門口:“是有什麼事找女兒嗎?”
平日她作畫時,母親從不會過來打擾。
“禮部派人過來說,稍後會有旨意下發,你去換身衣服,以免顯得怠慢。”沈氏走到女兒身邊,看了眼桌案上的殘荷敗葉圖,神情平靜地移開視線:“也不知會是什麼旨意。”
這麼鄭重,不像是小事。
難道……與女兒與殿下的婚期有關?
“女兒馬上就去。”玖珠問沈氏:“母親,您覺得女兒畫的這幅《錦鯉戲蓮》畫得如何?”
這個問題,讓沈氏的記憶回到二十幾年前,她與夫君剛認識不久,夫君也是這般,舉著一幅看不出是什麼東西的畫,自信滿滿地問她,喜不喜歡他特意為她作的畫。
若不是他長得好看,說話聲音又好聽,她很想當場反問:“畫的是什麼玩意兒?”
怪隻怪他的眼神過於深情,讓她違心地撒了謊。
沒想到時隔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夫君對作畫水平有了清醒的認知,她還是逃脫不了為愛撒謊的命運。
“意境非凡,筆觸有趣,很好。”
母親誇女兒,怎麼能算是撒謊,那是愛。
“既然連母親都說好,那女兒就放心了。”玖珠把畫掛起來:“等畫乾了,我就把它送給宸王殿下。”
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