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整個後宮,所有人想討好未來的宸王妃,據說連那些住在西邊從不出門的老太妃們,都在明玖珠上門後,送了她一匣子東西。
人心,向來是最現實的那麵鏡子。
她抬頭製止了宮女滔滔不絕的話,起身回了住的院子。臨進門前,她想了想,轉頭去了雲延澤居住的主屋。
門外沒有下人守著,她推開簾子進去:“殿下……”
正在換衣服的雲延澤拉過衣服,蓋在左半身上,扭頭看向她。
在這個瞬間,她覺得殿下看她的眼神十分冷漠。仔細看去,隻看到殿下眼角眉梢的笑意,所謂的冷漠,都隻是她的錯覺。
“采瑤,你怎麼進來了?”雲延澤把衣服套進左臂,收回看她的目光。
孫采瑤走到他身邊,幫他穿好右邊袖子:“殿下怎麼獨自在屋裡換衣服?”
“我身上有傷,不想下人看見。”他轉身套上乾淨外袍:“這些天你一直在院子裡陪著我,是不是悶了。”
“隻要跟殿下在一起,就不悶。”孫采瑤搖頭,低頭幫他整理腰帶,發現他左耳靠下巴處,有道劃痕。她伸出手摸了摸劃痕:“殿下,你這裡怎麼受傷了?”
“哪裡?”元延澤摸了一下,抬頭看著鏡中的自己,漫不經心道:“可能是夜裡睡得不好,不小心自己劃傷的。”
孫采瑤歎息一聲,轉身從桌上取了一盒藥膏:“殿下要好好愛惜自己身體。”
“好。”雲延澤溫柔地笑著,任由孫采瑤給自己上藥。銅鏡裡映照出他的笑臉,他理了理左邊的袖子,把手臂遮得嚴嚴實實,柔聲道:“放心吧,我會好好護著自己。”
鏡中的男人很好看,劍眉星目,溫文爾雅。
像是世間,最好的一塊玉。
玖珠從馬車上下來,發現門口停著好幾輛馬車,她疑惑地問門房:“今天家裡來客人了?”
“小姐回來了?”門房見到玖珠回來很高興,小聲提醒她:“今日戶部幾位大人來找老爺,這些大人腳步匆匆,神情凝重,應該是有什麼大事。”
大事?
她待在宮裡的這幾日,除了齊郡王的生母被降了位分,好像沒什麼大事發生?
她走進院門,早就在等候的春分見到她,連忙迎上來:“奴婢給小姐問安。”
“春分姐姐,你怎麼也學了這些規矩來打趣我?”玖珠挽住她,“快免了吧,不然我渾身都彆扭。”
春分見她這模樣,頓時笑出聲來:“好小姐,夫人在院子裡等你,你隨我來。”
“門房說,戶部的大人找父親,是發生了什麼事?”
“還能為了誰。”春分小聲道:“自然是為了齊郡王殿下。”
玖珠腳步一頓,扭頭看春分。
“鄭家人犯下大罪,被打入大牢,加之宮裡的寧妃娘娘又被打入了冷宮。這些大人擔心齊郡王因為這些受到牽連,來找老爺想辦法呢。”春分搖頭:“朝堂上的事奴婢也不懂,反正就是這些文臣,在為齊郡王奔走想辦法就對了。”
玖珠默不作聲地去了父母住的主院,然後被愛女心切的沈氏灌下了一大碗補湯。
“外麵有客來,你父親一會兒就來見你。”沈氏打量了一下女兒,從頭到腳都是新製的,麵色也好,於是放下心來。
玖珠揮手讓屋子裡所有下人都退出去,低著頭捏著裙擺問:“母親,父親會幫齊郡王與鄭家嗎?”
“朝堂上的事,為娘也看不太清楚。”沈氏笑著道:“不過你父親是個極有主見的人,不會因為彆人說了什麼,就輕易下決定。”
“母親。”玖珠抬頭對沈氏道:“我不想父親去幫齊郡王,更不想他幫鄭家。”
第一次聽到女兒提這種涉及朝堂的要求,沈氏微愣後,隨後連原因都不問,就點頭道:“好,你在這裡坐著等我,我去跟你爹爹提個醒。”
沒過多久,沈氏回來了,身後還跟著明敬舟。
“乖女放心。”明敬舟見女兒神情有些不安,開口解釋:“為父原本就沒打算幫鄭家求情,鄭家這些年做的糊塗事不少,落到今天這個下場,也算是活該。”
“陛下是英明之主,既然他把鄭家人打入天牢,說明鄭家人肯定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罪。”他在女兒身邊坐下:“更何況爹爹的乖女兒也不想讓爹爹幫他們,那我肯定不幫。”
“有件事,女兒一直瞞著你們。”麵對寵愛自己的爹娘,玖珠頭埋得更低,羞愧得抬不起頭:“八年前,女兒確實見過貴妃娘娘與宸王殿下,但不是在陵州城,而是在陵州城外的花溪河。”
明敬舟為官多年,一聽這話就知道內有隱情,他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玖珠,當年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鄭家人想要殺我。”玖珠回憶起當年事情發生的經過:“那一天,女兒戴著師父送的銀簪,下山去買魚。半路上,聽到有人在說什麼廚子,無色無味。”
“他們發現了我。”玖珠的手握緊,又緩緩鬆開:“那個被我用銀簪劃破下巴的人說,我知道得太多,不能讓我活著。”
那天的河水,特彆的冷,河水不斷地往她耳鼻裡灌,她隻能漂在水裡,清醒地,絕望地等待死亡來臨。
“殿下救了我。”說出這句話,玖珠抬起了頭,仿佛暴雨後終於迎來了晴天:“他還給了我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