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被先帝強征入宮,而他傷心過度,僅僅三年便病故。
他死了,她的家人死了,最後連她的家人也都沒了,獨獨留下她,在這世間磋磨,最後隻有一隻貓相伴。
若不是宸王與宸王妃把貓給她送回,也許她連貓也失去了。
“喵。”肥胖的貓,在玖珠身上蹭了蹭,跳到了趙太妃懷裡。
玖珠見趙太妃抱著貓試圖站起身,趕緊去扶她。
“有勞王妃。”趙太妃對玖珠笑了:“殿下與王妃若是不嫌棄,便把這兩壇酒帶回去喝吧。”
“願二位白首不離。”趙太妃看向宸王:“不棄。”
“太妃。”玖珠道:“再過幾日就是清明,我……”
“王妃。”趙太妃笑著打斷玖珠:“這座皇宮,發生過很多女人悲哀的故事,老身隻是微不足道的那一個。我老了,拜不拜祭又如何,已經不重要了。”
她甚至快要記不住那個少年郎的容貌,隻記得他笑起來很好看,喚她名字時,聲音總是軟軟的。
“近一年,我的記性越來越差,我怕再不跟人說一說他,我就把他忘了。”趙太妃摸了摸貓兒的頭:“王妃,請記住老身一句話。”
“不要輕易同情宮裡的女人。”趙太妃回頭看了眼正彎腰把土往坑裡填的宸王:“尤其是年輕又漂亮的女人。”
玖珠輕笑著搖頭:“太妃,我不在乎。”
趙太妃看她。
“年輕漂亮的女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男人無法專一的心。”玖珠摘了一朵桃花,彆在趙太妃銀發上:“今日的太妃娘娘,仍是十八好年華。”
趙太妃笑了,笑得格外釋然:“老身活了近七十年,卻不如你。”
走到畫桌旁,趙太妃看著桌上的畫,感慨道:“這畫真美,老身記得,杜家現在的家主杜青珂,曾在先帝舉辦的宮宴上,當場畫過桃花。”
“提及此人,你或許不熟悉。”趙太妃拿起筆,在紙上寫了杜青珂三個字:“他是靜王妃的大伯,年少時因作得一手好畫,頗討先帝歡心。”
“年少時未曾讀過書,字難看了些。”趙太妃放下筆,對走過來的宸王道:“讓王爺與王妃見笑了。”
“太妃的字已經寫得很好。”宸王看著紙上杜青珂三個字,朝她作揖:“多謝太妃娘娘贈酒。”
“人老了,就不愛動彈,今天把酒送了出去,老身也了了一樁心事。”趙太妃把這張寫了杜青珂三個字的揉作一團:“在這座皇宮待了五十多年,看多了生死浮沉,早就養成了不愛管事的性子。王爺飲了那桃花醉,若是覺得味道還好,就來老身這裡,取桃花醉的方子。”
“多謝太妃。”
“不必言謝。”趙太妃笑:“老身雖然糊塗,但是承你們母子照顧十多年,也不能忘本。年紀大了,人容易疲乏,老身該回去了。”
“太妃,我送你。”玖珠小心翼翼扶著趙太妃。
“怎能打擾王妃與王爺作畫?”
“桃花一日不會謝儘,今日不畫,還有明日。”玖珠笑:“陪您老回到宮裡,我才能放心。”
“那便有勞王妃了。”趙太妃拍了拍玖珠扶著她臂彎的手,眼底的溫情更濃。
“喵。”胖貓似乎怕壓著老太妃,又跳到了玖珠懷裡,挑了一個舒適的位置,懶洋洋地躺好。
老太妃摸了摸它的腦袋:“它倒知道誰能穩穩抱著它。”
“不愧是太妃養的貓,真聰明。”
陵州。
送信人跑死了好幾匹馬,爬了數座山,沿著羊腸小道走了許久,終於在深山老林找到那座被大樹掩藏了一大半的小道觀。
道觀似乎許久沒有人拜訪,四周都長滿了雜草,牆上斑駁脫漆,一些雜草堅強地紮根於瓦礫之上,在山風中跳舞。
送信人忍不住懷疑,這樣的破道觀真能住人?
明家究竟怎麼想的,竟然把親生女兒送到這種地方?
就算不被餓死,就不怕豺狼虎豹把孩子叼走?
“在下奉王妃之命,給大師送信,請問大師可在?”
“什麼人?”
破舊的道觀木門打開,從裡麵走出一個穿著青袍的女人,女人不胖不瘦,眉眼見之可親,但不知為何,竟讓人猜不出她的年齡。
“在下奉王妃之命,送信而來。”送信人踩著雜草,走到女人麵前,把厚厚的信封遞到女人麵前。
女人看著他手裡的信,目光從“明玖珠”二字上掃過,伸手接了信:“明小姐還說了什麼?”
“王妃說,您看了信後自然會明白。”送信人作揖:“在下在山下等候兩日,兩日後再來拜訪。”
女人看他:“往日明家派來送信的人,似乎不是你。”
“在下非明府之人,因王妃有恩於在下,在下才替王妃送來此信。”
送信人知道,出家人最是單純好騙,尤其是這種深山老林,不與外人接觸的出家人。
“原來如此。”女人點頭:“我明白了。”
等送信人離開,另一個穿著灰袍的女人從樹上飛身而下,連信都沒拆開,便嗤笑道:“字雖有幾分像玖珠,但她什麼時候給我們送信,不是大包小包塞一堆東西回來?”
青袍女子拆開信,信裡掉出一幅畫。
畫上的女子身處深宮之中,淚流滿麵卻無法脫離,整張畫都在向她們表達求救的意思。
“就這破畫……騙子也好意思說是咱們玖珠畫的?”青袍女子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