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繁華,就連城門都與其他州郡不同，格外氣派威武。
明繼嗣掀開馬車簾子，雙目灼灼地看著城門上的字,眼神裡滿是渴望：“妹妹,若是我們能在京城擁有一棟宅子,該有多好。”
穿著粉衫的少女沒有說話。
“真沒想到，年把你從花溪河裡救出來的，是一位貴人。”提到這位貴人，明繼嗣呼吸變重，無法抑製內心的激動之情：“也不知這位貴人,是何等身份,若是比……”
“哥哥。”粉衫少女打斷他的話：“明家在京城勢大，你莫要提他們,為自己找麻煩。”
明繼嗣神情訕訕,小聲辯解：“珍玉,自他們分祖離宗後,雖未與我們再有來往,也從未報複我們,你何必如此緊張。”
明珍玉咬了咬下唇：“但願吧。”
時隔十一年,她終於再一次踏入京城。對於京城,她的記憶裡隻有繁華的街,明家人的三進大院，還有……明夫人看她時的冷漠眼神。
【你不是我的女兒。】
【你們把我的女兒藏哪去。】
在她被送回陵州後,這兩句話幾乎成她的噩夢。八歲那年,她被人嘲笑“假小姐”，負氣跑出家門，掉進花溪河裡。
“我記得你年回來的時候,全身都濕透了。”進城，明繼嗣看到京城裡普通百姓都穿著漂亮的衣服，神情變得更加緊張：“初你回來，告訴我們誰救你，我們也能早些與貴人搭上關係。”
“貴人身份神秘，不讓我說出來，我哪裡敢告訴家人。”明珍玉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禁步。
“年你是好運氣，有貴人相助。”明繼嗣回憶起小時候的事：“你落水那日，咱們巷尾的那家人，比你大幾歲的姑娘沒了，聽說在水裡泡了幾天才被人發現。”
“是嗎？”明珍玉扣禁步的手停：“我不記得。”
“你被救起來以後，就高燒不退，養了大半月還好。沒人跟你說這些，自然不知道這些。”
馬車裡安靜來，半晌，明繼嗣忍不住再次開口：“你說，明家的女兒，找到沒有？”
自明家三兄弟分宗出去後，本家就很少再聽到他們的消息，隻知道他們的官兒越做越大，地位越來越高。
“若是當年明夫人沒有發現你不是她女兒，你現在就是大官千金。”明繼嗣語氣裡，帶了些許遺憾。
他實在不明白，年本家妹妹送進京城前，做萬全的準備。明敬舟夫婦連女兒長大的樣子都沒見，究竟是怎麼發現妹妹是冒名頂替的？
“誰稀罕做他們的女兒。”明珍玉冷哼：“說不定他們女兒早沒。”
正說著，他們發現馬車突然在街邊角落停，明珍玉掀開馬車簾子，對車夫乖巧一笑：“大哥，可是已經到恩人家了？”
“姑娘莫急，前方有貴人馬車經過，我們要讓貴人先行。”車夫穩穩地把馬車挺好，笑容憨厚，任誰也想不到，看起來這般普通的人會是護龍衛。
貴人？
她的“恩人”是貴人，現在他們要避讓的也是貴人，京城究竟有多少貴人？
不多時，就有八匹雪白的馬兒，拉著一輛華貴的馬車從道路中間經，馬車上鑲嵌著金玉，周有帶刀侍衛騎馬陪行。就連這些侍衛，都穿著華貴的束袖袍，看起來威風凜凜，氣勢不凡。
不知坐在馬車裡的人，會是何等尊貴的身份？
恰在此刻，華貴馬車的車窗簾子被一隻手掀開，這隻手白嫩纖細，染得淡紅的指甲，與這隻手配稱極。
明珍玉看到了馬車主人的臉，這是一張漂亮又不諳世事的臉，嬌貴得像是金尊玉貴的公主。
她看到一路上所有馬車都在避讓這名女子，忍不住好奇地問：“大哥，這位貴人真好看，她是公主麼？”
“她不是公主，卻跟公主一樣尊貴。”儘管馬車裡的人看不到，馬車夫仍舊朝馬車方向抱拳行禮：“那是宸王妃，不僅得宸王敬重，連陛與皇後都很喜歡她。”
“宸王妃……”明珍玉呢喃一句，語氣裡有些羨慕，做皇子妃真好，整個京城的人，都要敬著讓著。
有人走來，在馬夫耳邊小聲說幾句，馬夫微微頷首，扭頭對明珍玉：“公子，姑娘，主人為你們準備一個僻靜的院落，二位隨我到此處安置。”
明珍玉有些失望，看來貴人並沒有打算馬上見她。
“救命之恩本就難報，怎麼能讓恩人為我安置住處。”明珍玉笑容溫婉：“此次入京，是為償還恩人的恩情，彆無他意。”
“姑娘真是知恩圖報。”車夫歎息一聲：“不瞞你說，我家主人近來確實遇到一些事情，所以才無瑕來見你。”
見馬夫神情似乎有些不開心，明珍玉心中有些不安，勉強笑：“既如此，小女子先暫時借住在恩人院子裡。”
再不提報恩之事。
馬夫笑笑：“請姑娘坐好，我們馬上要到地方了。”
身為皇子妃，玖珠絕對是幾位皇子妃裡麵，回娘家最勤快的一個。在外人看來，是宸王妃在幫宸王拉攏明家勢力，實際上玖珠隻是單純的帶殿回娘家吃飯而已。
自從宸王誇過沈盈這個嶽母廚藝好以後，每次玖珠與宸王上門，沈盈都要親自下一回廚，並且還做得很開心。
這明寄遠心情格外複雜，以前一年到頭，也沒見母親下幾次廚，現在全變了。
吃飽喝足，一家子人坐在院子裡喝茶聊天，愜意無比。
明敬海坐一會兒，提溜著明存甫回去看書，今年陛開恩科，明存甫也是要進場考試的。
也為這個原，明敬舟作為明存甫叔父，為了避嫌，今年的科舉相關事宜，一件都沒有插手。
看著明存甫被大哥拎走的背影，明敬舟笑笑，轉頭看向宸王。
宸王伸出去拿點心的手，即停滯在半空中，嶽父大人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也要拎他去看書？
“殿下。”明敬舟微笑。
“嶽父大人請講。”宸王挺直了腰背，關鍵時刻，玖珠還貼心地塞一塊點心在他手心。
“沒事。”明敬舟端起茶輕啜：“聽說殿下前段時間，與玖珠救幾個被世家強買的良家女子？”
宸王點頭：“此事可有做得不妥的地方？”
“官是想說，殿下做得很好。”明敬舟神情溫和：“殿下對普通百姓，有一顆憐憫之心。”
宸王愣了片刻，嶽父這是在誇他？
離開明家後，宸王疑惑問玖珠：“小豬，嶽父是在誇我？”
“那是誇嗎？”玖珠茫然反問：“父親說實話已。”
宸王沉默。
他忘，明小豬才是最喜歡誇他的人。
“位尊者，不憫愛百姓，對普通百姓言，或許就是滅頂之災。”玖珠靠著宸王的肩膀：“比如先帝，又比如那些魚肉百姓的世家大族，他們若有殿下一半心善，就不會有那麼多人遭受無辜的磨難。”
對於為尊者言，是取樂，是一時放縱，對於普通人而言，卻是他們的一輩子。
“殿下跟他們都不一樣。”玖珠的語氣有不染世俗卻又看透塵世的天真：“你的眼睛裡，有光。”
“嗯，我眼睛裡藏了蠟燭。”宸王笑著捏了捏玖珠的手：“所以我們家小豬看我特彆不同。”
“殿下。”玖珠輕哼：“我也是實話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