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明敬泊回京述職, 正好趕上考生們進京參加會試的日子。
一路上遇到的很多考生風華正茂,對京城以及未來充滿了向往。
讀書人多了,聚在一起難免高談闊論,撫時感事。
客棧裡, 穿著青袍的讀書人道:“我上一次到京城參加科舉, 外麵的人都說皇後魅惑聖心, 五皇子囂張跋扈。沒想到才兩年時間,世人已經開始讚揚皇後與太子。”
他沒有直言世人見風使舵,但有那麼幾分意思在話裡。
能考中舉人的學子, 大都性情穩重胸有溝壑,聽到青袍考生話裡的意思不太對, 裝作沒有聽見,各自用著飯食。
出門在外少招惹是非, 才是行事之道。
見無人搭理自己, 青袍考生麵上有些掛不住,悻悻地在角落裡坐下。
明敬泊笑容慈祥地看向考生, 開口緩解對方尷尬:“不知公子有何高見?”
青袍考生見說話的中年男人衣著體麵,舉止風雅,起了與對方說話的心思:“依我看, 這都是些牆頭草,風往哪邊吹,他們就往哪邊倒。”
“聽公子的意思, 似乎對當下吹捧太子的行為有所不滿?”
青袍書生見中年男人眼帶鼓勵,似乎在讚成自己的說法, 談性頓起:“四皇子自小文武雙全賢名在外,卻在五皇子與明家女成親後,被揭露無數罪行, 難道這是巧合?”
明敬泊含笑點頭,示意青袍考生繼續說下去。
隨即他就聽了一個離奇的故事,大概就是明家聯合五皇子汙蔑四皇子,幫五皇子奪得太子之位,以求明家榮華富貴。
“胡言亂語!”一個衣服打著補丁的考生忍無可忍地拍桌而起:“明家三位大人,為天下百姓做了多少好事,怎麼在你口中,竟成了沽名釣譽之輩。你這等睜眼說瞎話的人,我看著就惡心,快離我遠些,彆汙了我的耳朵。”
明家三兄弟在讀書人心目中地位頗高,自著補丁衣的考生站出來反駁以後,有好幾個考生都站起來為明家打抱不平。
“你說太子陷害四皇子,我還覺得是四皇子故意汙蔑太子呢。”一個考生道:“我聽說太子十分看重讀書人,不僅為讀書人捐錢捐書,還為讀書人打抱不平。陛下乃千年難遇的明君,五皇子若當真昏聵無能,陛下豈會讓他做太子?”
“就是,就是。”
眾考生用憤怒的眼神看著青袍考生,就連與其搭話的明敬泊,也收獲不少鄙夷的眼神。
“先生氣勢不凡,想來是見過世麵的人,難道你也讚同此君的說法?”
明敬泊笑著搖頭站起身,讓小廝付店家的銀錢:“諸君乃國之棟梁,老朽在此祝諸位金榜題名。”
見中年男人態度如此溫和,考生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們作揖謝過:“多謝先生吉言,不知先生到京城是探親還是其他,若是方便我們可結伴同行。”
“在下姓明,家中排行老二,此去京城自然是回家。”明敬泊笑著拱手,轉身離開客棧。
明?
眾考生覺得這個姓氏格外親切。
一個來自陵州的考生躲在角落瑟瑟發抖,什麼親切不親切,他就是京城明家的明二啊。
傳說中的笑裡藏刀,舌綻利刃的笑麵毒虎。
明家三兄弟與陵州明家鬨矛盾,原因不明,但是明家三兄弟自請出族的消息,幾乎全城皆知。
大人們都說,肯定是陵州明家做了很多對不起明家三兄弟的事,不然以明家三兄弟的厚道,不會把事情鬨得那般難看。
私底下傳什麼的都有,以至於陵州考生有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不要在明家三兄弟麵前提起自己來自陵州,免得勾起他們的傷心事,給自己惹來麻煩。
明敬泊多年未回京,因職責在身,就連侄女與五皇子大婚他也不能回京。現在終於有機會回京,可惜侄女已經住進宮裡,想要見上一麵也是難上加難……
難?
明敬泊站在三弟院子裡,看著跟在三弟妹身後殷勤端盤子的太子,默默地扭開頭,問明敬海:“大哥,五皇子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乖巧聽話了?”
他離京那年,五皇子年僅十七,身著錦衣鹿皮靴,帶著一眾紈絝子弟招貓逗狗,旁人見之則避。
“咳咳咳。”明敬海看著朝這邊走來的小侄女:“太子殿下隨和仁善,以禮待人,有什麼奇怪?”
明敬泊懷疑地看著大哥,大哥的腦子莫不是出了問題。
“大伯,二伯。”玖珠捧著洗好的果子放到兩人麵前:“初春沒什麼好吃的果子,這是宮裡窖藏的凍梨與蜜桔,你們嘗嘗。”
直接把宮裡的東西搬回娘家會不會不太好?
明敬泊心裡想著,手卻很誠實地伸了出去。
“小豬。”雲渡卿把裝點心的盤子放下,朝玖珠招手:“來。”
玖珠小跑著來到他麵前。
“張嘴。”他取來一塊點心,放進她嘴裡:“味道怎麼樣?”
“好吃,不膩不黏。”玖珠拉他的袖子:“再來一塊。”
“喜歡?”雲渡卿又給她喂了一塊。
“喜歡。”玖珠點頭。
“麵,我和的。”
“水,我倒的。”
“糖,我灑上去的。”
雲渡卿放下筷子,把手背在身後微微抬起下巴,似乎在等著玖珠說些什麼。
“所以這盤點心是殿下你親手做的?”果然下一刻,玖珠就驚喜地原地蹦起來,她伸手抱住他:“殿下好厲害,你果然無所不能。”
雲渡卿露出一個得意又滿意的笑容:“要不要再吃一塊?”
“要!”
明家三兄弟排排坐在角落裡,看著這對膩膩歪歪的小夫妻神情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