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嘴上卻不客氣地回了句:“誰說我要在你身邊?”
衛屹之陡然翻身壓住她,船身微微搖晃,她一驚,不自覺地伸手攀住他胳膊。
“謝相小心,可得攀穩了我。”
“嗤,是你該攀穩我吧。”
衛屹之啄了一下她的唇,笑道:“那就求謝相以後多多庇護了。”
說完放下簾子,又是一番旖旎春光。
陽春之後,皇帝身體越來越不好,精力不濟,在朝堂上也不怎麼和謝殊對著乾了。謝殊逮著空子又將謝家人安排進了幾個肥差。此舉自然惹來其他世家不滿,可也無可奈何。
其實衛家的跟隨者才是最為不滿的,傳聞他們的頭兒武陵王都給謝相收服了,以後還有什麼好日子過?
關於此事,楊嶠向衛屹之提了不下數十次。衛屹之自然也有所動作,他和謝殊心照不宣,無論私底下關係多如膠似漆,那都是他們自己的事,涉及到家族利益,依舊誰也不讓誰,各憑本事。
謝衛兩家暗中較勁,王敬之這邊卻沒有得到好處,王家人也很心急,朝堂上一派平靜,朝堂下暗潮洶湧。
相比於皇帝,衛適之的身體倒是越來越好了。衛屹之好幾次回府都是在練武的院子裡找到他的,他擅長使槍,當初用過的長槍衛屹之還替他留著,如今終於又派上用場。
春意濃烈,院中花草齊發,衛屹之站在院門邊,看他長槍舞得烈烈,一時手癢,順手拿起一柄長劍就迎了上去。衛適之見招拆招,大袖翻飛,竟也不吃力,兄弟二人從院門一直鬥到大樹下才停手。
衛屹之收起劍道:“我看大哥這身手,就是再上戰場也可以了。”
衛適之的眼神亮了亮,又瞬間黯淡下去:“不可能的,我畢竟是戰俘。”
原本是句鼓勵的話,不想竟惹來他胡思亂想,衛屹之隻好寬慰道:“大哥不用妄自菲薄,待身子養好,我會請奏陛下給你作安排的。”
他放下長劍,要告辭離去,衛適之卻忽然喚住了他,猶豫許久後道:“其實我的確想再上戰場。”
衛屹之還未說話,襄夫人衝了進來:“什麼戰場!我還準備給你說親事呢,你哪兒都不許去,給我好好養好身子早日成家!”
總算有個人擋在前頭了,衛屹之趁機溜出了院門。
苻玄已從寧州返回,從走廊那邊遠遠迎了上來,神色肅然:“郡王,巴東郡的軍營送來了消息,是加急信。”
巴東郡與秦國接壤,當初衛適之就是在那裡被俘的,衛屹之以為是跟查探兄長的事有關,立即接過他遞上來的信函,匆匆拆閱後,臉沉了下來。
相府書房裡,沐白奉上茶後退了出去。一身絳色官袍的謝子元跪坐在謝殊對麵,低聲道:“丞相該借此事壓製大司馬,這是個難得的好機會。”
謝殊坐在案後,捏著一封奏折緊抿著唇。
巴東郡守遞上奏折,郡中大河忽而乾涸,河床下挖掘出一塊石碑,上書“衛氏代天”四個字。
衛家就那幾個人,這分明就是在說衛屹之有造反之心,而他手握天下兵馬大權,也的確有這個資本。
謝子元見謝殊不做聲,不禁就聯想起了最近愈傳愈烈的傳言來,以為她是為了衛屹之這個人而不舍。可又一想,謝殊前幾天還撬了衛家一個屬下的官職,也不像是因色誤事的人啊。
左右想不通,他隻好繼續追問:“丞相有何打算?”
謝殊放下奏折,端著茶盞抿了一口,語氣平淡:“不過是塊石碑,可以說是巧合,也可以說是有人蓄意栽贓,未必能奈何得了大司馬,不必心急,本相自有計較。”
謝子元見她始終不肯表態,也不敢多說什麼,心裡隻是奇怪冉公子怎麼不在。他一直覺得謝冉是能在謝殊跟前說得上話的人,有他勸的話,丞相應該已經拿定主意了。
他起身告辭,出了門本該直往府門而去,臨時又改了主意,去了謝冉的流雲軒。
此事發生的蹊蹺,謝殊知道不用告訴衛屹之,他一定已經知道了。她猜測皇帝肯定是坐不住的,果然,傍晚時分宮中來人傳她入宮了。
她換上朝服,命沐白不必快趕,一路都慢條斯理。
皇帝視衛屹之為左膀右臂,自然不會輕易斬斷這隻胳膊,隻是他本身就是個十分迷信的人,必然會結下心結,他又大智若愚了這麼多年,暗中防範上衛屹之是必然的。
不過謝殊覺得皇帝現在最擔心的應該是她會趁機坐大勢力,她現在越是沉穩淡定,皇帝就越擔心她成竹在胸,也越發忌憚她。
禦書房裡寂靜非常,祥公公將謝殊引進去便退出門了,還不忘掩好殿門。
皇帝坐在案後,一副正在養病的樣子,額上還圈著白帕子。謝殊見禮後,他怏怏地端著茶喝了一口,開口道:“丞相應當知道朕喚你來所謂何事吧?”
“臣不知。”
皇帝被噎了一下,乾咳一聲,隻好自己將巴東郡那石碑的事說了。
“原來如此,”謝殊繼續裝傻:“敢問陛下有何打算?”
皇帝歎了口氣:“朕自然是不信的,可郡守在折子裡說石碑並不是新的,年代久矣,倒不像是作假的樣子,所以想問問丞相怎麼看待此事。”
謝殊道:“微臣聽憑陛下做主。”
皇帝又被噎了一下。
他哪裡是真問謝殊有何打算,無非是想試探試探她是什麼態度罷了,哪知她根本不表態。
君臣二人眼看著就要陷入尷尬的沉默,祥公公又呈了封折子進來。謝殊看這折子直接經由內侍送到皇帝手中,心裡驀地覺出不妙。
皇帝迅速看完,臉色越來越難看,到後來竟一把摜了折子在案上,陰沉著臉什麼也不說。
謝殊朝那折子掃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字跡,隻看到落款是太史令。
皇帝擺擺手,示意她離開。
謝殊走出殿門,望了望陰沉沉的天際,這封折子如果也是衝衛屹之來的,那就太是時候了,連給他應對的時間也不給。
第二日早朝,太史令出列,參奏大司馬衛屹之在府中用巫蠱詛咒皇帝,人證物證俱全。
滿朝嘩然。
衛屹之秉性深沉,即使這樣的大事也隻是臉色微變,出列行禮道:“陛下明鑒,微臣對此一無所知,必然是有人栽贓嫁禍。”
皇帝早就知道此事,臉上一片平靜,叫人將證據呈給衛屹之看——做蠱用的毒蟲放在罐中,皇帝的生辰八字封在罐口,另有認罪書。
衛屹之接過認罪書一看,眉心微皺。居然說他早已安排了下人謀害皇帝,那下人聽聞陛下最近身體每況愈下,擔心事情敗露所以主動去投了案。最關鍵的在於這個下人不是彆人,而是他的乳母,從他還在繈褓時就養在府中的老人。
“屹之啊,”皇帝居然在殿上直接叫了他名字:“你是太後的侄孫,朕的侄子,朕待你如何你很清楚,你怎能做出這等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