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電子導航找到遊客接待中心,胡蝶走進大門,一眼看到桌後翹著一雙大長腿靠在皮椅上玩手機的帝江。那一瞬間她感到了一絲心悸,同時也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誤解。
哪裡是什麼一路人,把那些人跟他相提並論,好像在自取其辱,充分顯示出她的眼界之狹窄。
帝江收起手機,抬眼看向門口的人,“你是小蝴蝶?”
胡蝶小心翼翼點頭:“是我。”
清幽的女聲婉轉動人,哪怕隻是說了短短兩個字,依然可以感受到其獨特的魅力。
帝江微微挑眉,收起架在桌上的長腿,起身繞過桌子:“聲音條件很不錯啊,來,我帶你去找村長。”
胡蝶發現他從看到自己開始目光裡就沒有一絲異色,哪怕一點平常人對胖子的偏見都沒有,而聽到她的聲音時,他的表情才有了一點變化。
她在私信裡說過自己臉的情況,但他似乎一點都不好奇。
這是個好人,胡蝶在心裡給帝江貼上標簽,默默跟在他身後。
溫故正在水池邊洗玫瑰花瓣,夫諸靈田裡養了兩株紅玫瑰,養分太足,玫瑰藤肆意生長,現在變得越來越大快要把旁邊的菜地給占領了,她隻好修剪了一部分,藤枝編成環掛在院牆上做裝飾,花朵就扯碎了洗乾淨做成茶點和甜醬。
帝江領著胡蝶過來,她把東西收拾好擦擦手請人進屋,“你好啊,我是這裡的村長。你那麼遠趕過來很辛苦吧,先坐下歇會兒喝杯茶。”
胡蝶跟著他們進屋,拘束地坐在桌邊,兩隻手握在一起擱在腿上。身前桌子上放了盞熱茶,茶香緩緩沁入鼻息,她猶豫了一會兒,把墨鏡和頭巾給解了,“……我的臉很嚇人,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說完她輕輕摘掉口罩,萎縮扭曲坑坑窪窪的半張麵孔露了出來。那對漂亮的眼睛不安地看著他們,秀眉微蹙,眼底刻滿了深深的自卑。
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溫故看到那半張臉的第一瞬間還是感到十分震驚,“傷得這麼嚴重,當時的車禍一定很嚴重吧,能夠活下來已經是幸運了。”
胡蝶垂下眼簾,微微點頭道:“確實很幸運,當時車上隻有我一個人活下來。”
胡蝶讀高中的時候是學校合唱團的主唱,當年她跟隨合唱團一同前往省城參加合唱比賽,團裡一共有三十多位女生,還有兩名分彆負責指揮和伴奏的音樂老師,她們乘坐學校包的大巴車往返。
那場比賽很順利,她們狀態很好,超常發揮打敗了省內所有合唱團奪得金獎第一名,大家都很高興。
比賽結束後,她們坐大巴回校的途中發生了意外,大巴被一輛卡車追尾導致翻車爆炸,兩輛車的人幾乎都葬身火海,唯獨胡蝶僥幸活了下來。那之後她休學在醫院治療了很長一段時間,不僅身體有嚴重損傷,心理也倍受折磨,她和所有朋友切斷了聯係,直到康複出院後也沒有再回到學校,而是選擇在家學習網課獲取畢業證。
胡蝶的臉也毀於那場車禍,雖然在後來的治療中整容修複了一些,但灼燒的痕跡還是非常明顯,醫生表示能保住命已經是意外之喜,臉上的傷就不要太在意了。
隨著治療藥物的刺激,她的身材漸漸走形,整個人像充氣的氣球一樣成了一個胖子,而且還是一個毀容的胖子。
她接受了這樣結果,但每當麵對彆人驚恐怪異的眼神,她還是難以抑製自己的委屈與自卑,乃至怨恨。這麼多年來,她一直窩在家裡不願出門,拒絕和任何人在現實中麵對麵交流,包括父母,麵罩和頭巾幾乎與她融為一體。
臉毀了,嗓子卻沒毀。胡蝶家境普通,父母為了救她花光了家裡的積蓄,她不想拖累父母,就利用優越的嗓音條件在網絡直播間唱歌賺錢。她每天戴著麵具坐在鏡頭前安靜唱歌,不用與人直接麵對麵接觸,低落的情緒逐漸明朗。
因為唱歌好聽,即使不露臉胡蝶也積累了不少粉絲,每個月賺的錢完全足夠她的開銷。她漸漸在主播圈子裡出名,還認識了幾個圈內朋友。
紙鶴是一個樂器主播,他常常在鏡頭前表演吉他和小提琴,是一個非常有才藝的男生。
胡蝶與紙鶴互相欣賞著彼此,前不久,紙鶴向她表白了,她很開心,但是也很恐懼,擔心自己會把人嚇跑。內心煎熬之下,才有了這個樹洞,有了這趟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