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場裡一片靜寂,安靜的隻能聽見筆尖在白色試卷上滑動過的沙沙聲。
牆壁花白,從吊燈投射下來的燈線淺淡,沉默地課桌上流淌。
外麵的雨愈發大了。
噠噠噠噠的雨從雲端頂上降落,打在石板地上,發出稀稀拉拉的躁動,卻又被門板阻礙,沒能影響到考場半分。
“篤篤篤。”
有人敲了敲門,拉開了半截門縫。
刹那間,外頭的聲音一下子就明晰了許多,雨聲爭先恐後的擠了進來。
門外的人抬了抬眼。
少年的黑色短發潮濕,身上的校服襯衫洗的發白,站在教室的門口。
他手上半截袖子被雨水打濕,連帶著褲腿也是。另一隻單手握著半透明的傘稍稍傾斜,修長的指尖扣在傘柄上,將它收起來。冰冷的雨水就這樣順著透明的傘麵滑下,滴滴答答的在深色的地麵上凝聚成一灘小水窪。
以雨幕為背景,遠遠的看過去,似乎聚攏著無數光源。
“老師抱歉,我來晚了。”
他的聲音淡淡,和外麵的雨聲連結在了一起,如同玉石般凜冽。
“開考十五分鐘後不得入內。”
——現在已經超過三十分鐘了。
教室的監考老師皺了皺眉,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後,走過來將麵前的門重新拉上,隔著門板,聲音裡透著毫不留情。
“哦,對了。缺考的學生自己去教導主任辦公室寫檢討。”
教室裡許多學生都紛紛抬頭看過來。
視線很多,有漠不關心的,有明明白白將擔憂寫在臉上的,也有幸災樂禍的。
宗衍隻是站在門外抿了抿唇,視線輕飄飄的掃過澄澈的玻璃窗,默不作聲的背過身去,撐開了傘,重新走進了雨幕裡。
“靠,看他那副樣子,拽什麼拽。”
葉景明回頭悄悄看了一眼後方的夏可妍,果不其然在她平日裡沉靜無波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淡淡的擔憂。
他手一緊,差點氣得把手上的筆轉飛出去。
“葉哥彆氣了,這場物理期末考呢。要物理拿了零分,那小子鐵定被老魔頭批死。”
另一頭的小跟班立馬壓低聲音接話,下一秒又在監考老師掃過來的警告眼神中縮了縮脖子,乖乖閉嘴。
考場再次恢複了靜寂,就好像剛剛出現的不過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意外。
不過到底還是擾亂了不少人的心情。
在高二(3)班裡,宗衍是個不入的存在。
甚至在整個清陽中學,他都是。
當初高一入學的時候,清陽中學各年級就在傳,說是高中部來了個不得了的新生,直接將中考狀元的風頭都給蓋了過去。
這新生沒彆的特點,長得好看,據說還家世顯赫。
前一條長得好看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入學短短一天校草之位就在眾人心目裡易主,其硬件實力可見一斑。
但這後麵一條倒是一直沒有得到證實。
清陽中學一直都是江州的豪門中學,內裡各個設施完備,師資團隊強大無比,老師的學曆都是清北複交起步的那種。入學門檻極高,畢業生數據也常年霸占了江州頭把交椅。在江州,隻要是有點關係或者底蘊的家庭,擠破頭都得把孩子送進來。
清陽中學裡的學生,要麼就是學習格外優異,要麼就是家境非富即貴,這是眾人的共識。
不巧的是,宗衍的學習成績平庸,按照這個邏輯排除掉一個選項,接下來的選項自然就隻有非富即貴這一個了。
而且宗衍還是所有小語種老師批準不用上周五下午小語種課的唯一例外,據說他熟練掌握了好幾門不同的語言。
除了顯赫和底蘊皆有家族,哪個家族又會花這麼大的力氣去培養這方麵的知識呢?
除此之外,宗衍平日裡也神秘無比,從不加入學校舉辦的各類社團,也不參與班級組織的校外活動,甚至每學期的春秋遊都能找借口推掉。早上踩著鈴聲和老師一起走進教室,放學後又是緊跟著老師的腳步走出教室,絕對不在學校其他地方停留。
饒是這樣,清陽中學裡暗戀他的女生還是不在少數。
不少女生下課的時候故意繞遠路走到高二(3)班的教室前,挽著閨蜜一起,磨磨蹭蹭的來回踱步,就是為了透過玻璃窗看他一眼。有時老師下課留在教室裡講幾道題,出門的時候都會發現外麵的走廊被圍得水泄不通,活像是走T台似的。
暗戀他的人多,不爽他的人也不在少數。
葉景明就是其中之一。
葉景明家境不錯,是本地一家奢侈品外貿公司的公子哥。他父親白手起家,趕上了政策,把公司建的紅紅火火,在江州當地是個人人爭相巴結的體麵人。
在高二(3)班裡,宗衍的學習成績屬於平庸無比的中遊,葉景明倒是那個回回考試墊底的。不過這大少爺來學校也不是奔著讀書來的,據說人老爸早就已經托好了關係,就等高三直接轉入清陽中學的國際部,考雅思攻讀預科送出國外去鍍層金。更何況人家老爸還是清陽中學的校董,捐錢修了一棟大樓,所以各科老師也是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原本以宗衍的貧困程度,和葉大公子絕對不在一個時空,可惜因為某些宗衍完全不知名的原因,葉景明一直明裡暗裡給他使絆子。
葉景明看宗衍不爽很久了,清陽中學反宗衍聯盟的主席非他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