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四大家族,甄家、商家、陶家、覃家。
甄家的本家在京都,那是堂堂的世襲罔替的廣善伯府。商家的本家亦在京都,那同樣是堂堂的保德伯府。隻是與甄家不同的,便是商家的伯爵府,那是降等的。
至於陶家,那是與覃家一樣的皇商出身。比覃家更幸運的便是陶家更能鑽營。不,應該說陶家的大爺,那更是人美比潘安,那尚了大唐的開國皇帝洪福帝的大公主。於是,陶家洗白了自身,成了堂堂的駙馬府。
這不,一下子就顯出了覃家,覃家是一個純粹的皇商。在四大家族裡,就顯得弱勢了一些。當然,這一個弱勢是相對而言。
在宋福生麵前的覃家,那就是龐然大物。瞧瞧,撞了宋福生,還撞斷了宋福生的一條腿。這出麵的就是一個旁枝,一個在一家覃家鋪子裡當二掌櫃的九爺。
堂堂新科舉子,民間尊一聲舉人老爺。在覃家眼中,那又算得了什麼?
好在宋福生是一個懂得低頭的。人家覃家樂意用銀子打發他。宋福生就是笑納了。不然呢?他又惹不起目前的覃家。人在屋沿下,要懂得低頭做人的道理,宋福生最清楚不過的。
連中秀才、舉人,本是人間大喜事。可是遇上斷腿。這腿斷了,為了不影響以後的前途。接腿,又是養傷。那得幾個月的時間,才能養好。
於是,宋福生歸家之事,那就注定沒法子成行。這省城是不逗留,那都不行。
錢家村。
村裡得到宋福生中舉的消息後,滿村的人那都是大變臉。於是,宋家的一家子婦人受到了大家夥的奉迎與獻媚。瞧瞧,夠現實的。
大變活人臉,在宋家的一家子人麵前上演。總之,在剛到錢家村時,可能還有的一點子閒言碎語,現在絕對不可能。
宋家人的跟前,隻有和風細雨,隻有溫柔陽光。那是人人都有一張和善的臉與溫柔的笑顏。世界就是這般的美好。
錢氏、汪氏、白氏、樊杏花這一家子的婦人,那更念叨的就是在省城的宋福生。要知道,這頂梁柱不歸家。這光送了榮耀回來,一家子的婦人還是掛念的緊。
然後,段家人親自來錢家村,來報信兒。
錢氏一聽到了曾孫那是受傷斷腿的消息,當場就是軟了身子。還是錢氏身邊有人,樊杏花和婆婆白氏攙扶了錢氏。
那汪氏更是唬一跳,連連跟段家人問孫兒的情況。最後,段家人說明白情況。也是拿出了宋福生給信。
這一家子的婦人,那識得字真不多。於是,又請了秀才公家給念一念書信。
書信裡自然是宋福生的問安。也交代了他的近況,隻道大夫已經診過了,那一切好好養著,待痊愈後自是無恙。唯一麻煩就是宋福生要晚些時候回了錢家村。
至於家中人不用多擔憂。也不必再差人來省城。
宋福生說得很清楚,傷養好後,他有功名在身,歸途更不會有什麼麻煩。倒是家中都是婦人,很不必來省城。
宋福生是這般講的。
可宋家的一家子婦人哪又敢真不擔憂?一時間,宋家的堂屋中,那是燒香更甚。就求著祖宗保佑。
秋過了。
冬來了。
宋福生就是在臘月時,才從省城回了錢家村。他歸來是坐得大商隊的馬車。因為舉人的身份,這真真占了便利。
在縣城時,宋福生乾脆連年貨也是置辦下來。
當然,年貨辦了。
宋福生卻還是有一樁事情,那是需要去一趟衙門的。那便是護一護他的戶籍。要知道,他如今可是舉人老爺。這戶籍不同了。往後,賦稅什麼的,徭役什麼的,那與宋家都無乾係。宋福生也是一躍成為統治階級的一員。
衙門裡,那衙役待宋福生的態度更是大大的不同。那一種謙卑,那是跟刻了骨子裡一樣的。宋福生的態度倒是一如即往的隨和自然。沒什麼高高在上,他很清楚了,他也是占了便宜,如今才能成為所謂的人上人。
真正的算起來,在那些所謂的貴人眼中,他這一個小小的舉人又算得了什麼?人嘛,有點自知之明,也彆眼睛長了腦門頂上,那是可很必需要的。
換戶籍本來就是簡單的事兒。特彆是對於新科的舉人而言。
縣令親自見了宋福生,那態度又不同。與宋福生相交時,也用了一種同輩的語氣。總之,與人相談,如慕春風啊。
宋福生卻是不敢拿大的。要知道,彆拿七品官不當老爺。七品縣令那也是百裡侯,是這一個縣的青天大老爺。有一句俗語說的挺有道理的。那便是破門的縣令,抄家的府尹。
這七品官老爺的權利,在這一縣之地,那就是頂頂的大。
當然,那是對老百姓而言。對宋福生這等舉人老爺而言,那又大大的不同。
舉人,那是正緊的功名,可是候補的官員。總之,這是身份地位的提升。有時候從身邊人的對待,就可以清晰明白。
縣令大人也是一個挺風趣的人。
同時,亦是一個善於結交的人。至少,對於宋福生而言是如此。在宋福生告辭時,縣令大人贈了宋福生賀禮。賀的是宋福生先中秀才,再中舉人。
這等禮,宋福生當然收了。這若不收,豈不是看不起縣令大老爺嗎?
人情往來,有往才有來。這彼此的感情,就是來來往往加深聯絡的。所以,宋福生與縣令之間算得有一二分的默契。
從衙門裡出來。
宋福生坐著訂好的牛車,那帶著年貨歸家。在牛車上,宋福生在思考著,縣令話中的一些意思。對於縣令的態度,宋福生是懂得的。
縣令不想宋福生在縣中補官。更願意宋福生借著年青,那是多多在科舉上進步。金榜提名啊,多少舉人能拒絕?
可宋福生更有自知之明。這舉人,他都得得不容易。
想考進士?難,難,難。
當然,再是難,宋福生還是要試一試的。那機會嘛,就是宋福生知道考題的那一屆啊。
這時候,在縣衙門不遠處。
一個人正望著坐上牛車的宋福生。那人是甄尚德。明明甄尚德是不認識宋福生這一位舉人老爺的。
可偏偏甄尚德在跟一個熟識的衙役打聽了宋福生的身份後。甄尚德的心中就是湧起了濃濃的羨慕。同時,還一股子的嫉妒也在心中,如那蟲子一樣的啃咬。
“今科……”甄尚德恨啊。若是今科他去參考,若他考上了。瞧著剛才這一位少年舉人出來時,那些衙役巴結與獻媚。甄尚德恨不能以身替之。
十年、二十年的寒窗苦。為的什麼?
為的不就是一朝成名,為的就是功名利祿嘛。
甄尚德的本性,若是能結識這等人物,他這人一定不介意巴結的。可不知道為何?這一回,他沒有稟性中想巴結的意思。恰恰相反的,對於這一位叫宋福生的少年舉人。甄尚德的心中有些嫉妒。
那等嫉妒之濃,讓甄尚德自己都差異的。
可稍稍差異後。甄尚德也隻說道:“命運不公。我輩讀書人寒窗苦讀,如何就不如一個小兒輩……”
宋福生是沒有注意到甄尚德的。因為,他坐進牛車後。他就在琢磨縣令的態度。
宋福生想明白了。縣令的態度不重要。因為,他本來就沒有打算舉人就找官缺。就憑著他的家世背景,還是不做白日夢了。
舉人是有當官的資格。可是,那是一般二般人能補了官缺的嗎?沒後台,就不要瞎想。
既然跟縣令沒衝突。宋福生又想到的事情,就是他有舉人功名,可有正大光明的置辦家業了。往後,一家子人的生活條件能大大改善。
有福享受,哪有人又樂意吃苦?
這怕不是傻子。
宋福生到了錢家村。
到時,天色漸晚。宋福生歸家了,一家子人全迎了出來。宋福生當即要給長輩見禮。錢氏上前,道:“快,進屋裡。外麵冷。”話落,錢氏來牽曾孫的手。
宋福生這時候馬上攙扶住曾祖母。
旁邊的汪氏、白氏瞧著這一幕,眼中全然高興。她二人都是打量著宋福生,也是一片的慈愛,似有許多的話想講。
可這場答不對,倒底沒多問。
宋福生攙扶曾祖母進屋,也不忘記跟媳婦樊杏花說道:“杏花,車裡有我買了年貨,讓車把式給幫襯搬一搬,杏花你指一指地方,把讓車把式搬進屋中。”
樊杏花應下話。
年貨有人搬。
這堂屋中,宋福生卻是恭敬的給三個長輩磕了頭。在錢氏、汪氏、白氏三人,那是滿麵的欣喜神色中。宋福生起身。
宋福生講了府城、省城的事兒。當然,全撿著好聽的講。這報喜不報憂,從來是傳統。畢竟,些許的困難,那都過去了。宋福生不想講出來讓長輩們擔憂。
“你瘦了。”錢氏望著曾孫,那是感慨萬端。
汪氏也是仔細瞧著孫兒,說道:“是啊,是瘦得利害。”
“一定是吃了苦頭,福生,你不講,娘也知道你定是吃了苦頭。瞧瞧這瘦的,娘瞧著都心疼。”白氏是眼淚汪汪了。
“你們都是心疼我,這才瞧著我瘦了。”宋福生笑道:“倒是家中一切由曾祖母、祖母、母親操心,你們才是受累了。”
一家子人說說話。
宋福生又說了他的打算,他道:“這一回鄉試,我也是饒幸得中。後麵還需得用功讀書。來年的春闈,倒是不用去京都一試。我如今的學問還不夠紮實。”
“你這孩子有主意,一切你自己做主就成。你學業上的事情,咱們做長輩的也幫襯不上什麼忙。”錢氏給了態度,表示一切由曾孫自己拿主意。
汪氏、白氏自然是一個看法。
“我不去參加春闈。這事兒算得定下來。那麼,這一回饒幸中了舉。咱家也是跟以前不一樣。我想著,家中的院舍也要重新蓋。如今的土屋,倒不像是舉人的宅第。”宋福生笑的開心。有好房住,當然是喜事。
“這事你拿主意就成。”錢氏還是一樣的態度。
“福生,咱家要蓋房,這好,這好。”汪氏也表示讚同。有好房子住,哪能不讚同。白氏卻是猶豫一下,問道:“咱家蓋房,那還要買地嗎?可這錢家村,哪還有好地?”
家業,家業。
有家有業那才成。家,是住宅。業,自然是土地。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講,土地就是命根子。
“咱家的底子不錯。蓋一個青磚小院,那銀子是足夠的。”宋福生對於家底兒,還是清楚的。他又道:“我在省城養傷,覃家也給了一份禮算是贈罪。我想著拿出來,加上家中的一些底子。咱家買地,卻不買熟地。而是買咱家這宅地不遠處,那河對岸的窪地。”
宋福生說的窪地,那就在錢家村的水燒地的隔岸。那邊的窪地,那土質算不得上等。不過,若是圍起來,好好的修整。那是仔細侍弄著。
那也是一份家業。
當然,要投的銀子可不少。那窪地圍起來修整,這就是一大注的錢財。
若有好地,宋福生不想買嗎?
這不是沒地兒嘛。
錢家村的人在這一片地方繁衍幾百年,真有好地,那早開墾了。就是旱地,也是村裡近處的一一開墾掉。
那窪地要修整,一個是費功夫,一個是費銀錢。又是在隔岸。這真真侍候起來,還得有橋通河。總之,都是麻煩事兒。
如今的宋福生卻是有法子的。地,又不是耕地,窪地去辦紅契,總歸有優待。修整嘛,花銀子人工的事兒,這錢家村裡請人手,費銀子的事情。如今宋福生有功名在身,他是不怕露家底的。
“那家中得的那些賀禮呢?”錢氏又提一問。
打從宋福生中舉後,這上門送禮的是排隊來。哪怕宋福生不在家,可這禮啊,宋家人是收到手軟。
宋福生笑一笑,說道:“我瞧過了。基本上不差的,都可收下來。就是田地宅子,這些得退回去。咱家不收投獻。便是有自賣自身的,咱們也是不收的。”
“這……這好嗎?”汪氏那是有不舍的目光。
“要不,福生你再琢磨琢磨?”白氏跟婆婆一個想法。
錢氏瞧著這婆媳二人的態度,那是臉色變了。錢氏說道:“福生是舉人,福生在外頭做事的。他最清楚裡麵的道道。你等都是婦人,不知道輕重也不能想乾事給咱家福生招禍。”
錢氏是老人,那是吃過苦,享過福。
這盼的就是一個家族長長久久。對於兒媳、孫媳一見著好處,那是舍不得的態度。錢氏是準備給這二人扭一扭。
宋福生說道:“祖母、母親,這裡麵的田地、房舍,自賣自身,這些咱家收不得。我是科舉出身,這文人最重一個名聲。一旦壞了名聲,功名都可能化為一場空。”宋福生說話時,態度是慎重的。
“咱家底子薄,可有些東西卻是伸不得手。咱們文人不比勳貴。勳貴是有祖宗留下來的底子。文人卻是講一張臉麵。臉麵沒了,萬事皆休。”宋福生這會子開始,就要在長輩們的心中種釘子。那要分一個文人、武將。那文官、勳貴,可不是一個壺裡尿的對象。
在官場上,站錯隊,那是很要命的事情。
特彆是祖母、母親的出身,宋福生這是提前要打一打預防的。便是曾祖母那裡,宋福生都打算私下求一求情。想讓曾祖母跟祖母、母親多提一提話。
總之,也要讓自家人明白一個道理。自家的好,才是真的好。至於曾經的什麼廣善伯府,那總歸不是一路人。
“大郎媳婦、瑞哥媳婦,你們莫要怪福生說話重。咱們一家子人指望的可是福生。你們莫要害了自己的命根子。”錢氏感歎著說道。
“一切聽娘的。”汪氏趕緊表明態度。
“福生說的對,祖母,咱家都聽您老的。”白氏也是表了態度。
這會子,那樊杏花來屋中。說是車把式走了。年貨也是一一擱好。這會子是不是把夕食備好,這應該用飯了。
農家,一日兩餐。
宋福生來了錢家村後,也是跟著錢家村的習慣走。人嘛,總不好特意獨行。可現在不同了。他是舉人老爺。宋福生想一想後,說道:“曾祖母、祖母、母親,咱家往後是不是一日三餐?如今便是吃得寬鬆些也是不打緊了。”
“這事兒都聽福生你的。”錢氏應了。這便是吩咐樊杏花一句,道:“杏花,聽著你夫君的話了,往後咱家一日三餐,你可記下了。”
“記下了,曾祖母。”樊杏花應答了話,那是一口利落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