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在一行眾人歇下後。福生求見郭盛這一位大都督。
不管郭盛樂意不樂意見他一個小小的郭家奴才,又或者是郭家念不念他幫襯郭五娘子的一點子舊情。福生都要求見一回。
郭盛見了福生。當時,天色已晚。郭盛還沒有歇息。他手中還拿著一卷書籍。他似乎還在讀書。郭盛見著進屋的福生,他隻是抬一眼瞧瞧,爾後,目光又是收回來。
福生行一禮後,說道:“見過大都督。”
“免禮吧。”郭盛抬頭,說道:“你求得一見,我給你機會。你可是想求什麼事情?還是說你急著要求我兌現之前承諾於你的厚報之恩?”
“五娘子在莊子上吃苦,我並沒有幫襯多少。我算不得有什麼恩情於五娘子。隻有一件事情必需要告辭大都督。當時五娘子發起高燒時是她同屋的一個叫九兒的丫頭尋我,我才能知道五娘子出事。後來拿得一些積蓄的自製藥材,在多翻的哀求下赤腳大夫給五娘子開的藥方。隻是藥方的效果不好沒能幫襯上五娘子。”福生的目光裡,也是有一些的祈求之意。
“九兒是莊子上難得的幫襯過五娘子的人,若在大都督願意回報,請回報九兒一家人。”福生前麵沒當著莊子上的人求話。那因為福生很清楚九兒還有親人在孫家的縣城宅子裡當差。
這真要幫襯,那還有一些手尾得理清楚的。
這事情輪不到他來做主,這完全得看郭盛這一位郭五娘子的兄長如何想法?
“知道了,此事我會安排。”郭盛簡單回一句。
“……”福生又是沉默。稍片刻後,福生才是說道:“我娘還在世時,我娘給過我一個秘方。秘方真偽不知道。可我願意獻給大都督。隻求大都督在證得秘方為真時能給我一些銀錢,一個民籍身份,讓我能去過普通人的日子。”
福生要說出來的秘方。
那倒也不是虛妄的。在重活之前,真真有這麼一張方子。可前麵是福生不那麼的瞧那一張方子。後來等著方子試驗為真時?
郭盛這一位大舅子已經成為天下至尊。那時候,這天下的富貴都是在望?區區一個秘方算什麼?
“……”郭盛挑一挑眉,卻沒開口多話。
郭盛靜待福生把話講完。
福生就道:“我會寫字,我把秘方給大都督你默寫下來。”福生這般一說,郭盛沒拒絕的意慚。他擺擺手,自然有親衛給福生送上紙與筆。
於是,福生在旁邊的桌前立定,他是拿起紙與筆默寫起秘方來。一張秘方,擱一般人手裡自然是價值連城。可擱這雄衛軍節度使兼洛州都督郭盛手中,那更是如虎添翼。
做為一個軍閥豈有不缺錢的時候?養私軍從來就是一個燒錢的活計。
這是一張養珠的方子。
珍珠在這一個時代裡,還是值錢的玩意兒。可不像是記憶裡的後世,那時候真真是珍珠快跟土一樣的價格。
隻能說人工能養殖的東西都是貶值的最快。大工業時代的養殖更是削減其利潤空間。
至於人工養殖與野生的純天然誰優誰劣?這端看站的角度如何看?
秘方一默寫好後,福生把方子遞上去。
郭盛接過來,他才一看就是大吃一驚。這等秘方若為真?這當是一柱大財,還是源源不斷的財。郭盛大概看一遍後,他抬頭望著福生,他道:“此等當為傳家寶,你如何舍得獻於我?”
“德不配位,必有災秧。我德淺,享不起如此厚福。”福生苦笑,這等秘方是一般人能守住的嗎?沒勢力,沒能耐,這拿著金山都得要飯。福生重活一回,他真的懂得世間的現實。他已經活在現實之中。
“隻求大都督在證偽之後,賜予我一個民籍身份,賜予我一份小小家業能往後平安過日子。我餘願足矣。”福生跪下來,又是指天發誓,道:“我對天起誓,隻秘方獻給大都督。必不敢再外傳,若有異心,不得好死。”
對於這等秘方啊,福生連交給誰?
那都是遲疑的。
一般人那敢給嗎?不敢的。畢竟給了,還怕被人滅口。
郭盛這一位雄衛軍節度使兼洛州都督,福生是給人當過妹夫的。他很了解這一位大舅哥的驕傲性子,那是驕傲在骨子裡的人。這等人有氣度容納下這一點小小的財貨之物。
“好。不論此秘方的真偽。你於五妹有恩,我必有厚報。等到京都後,我會為你重新安排身份。”郭盛應下此事。
“我已經是無根之人,再無什麼祖宗。往後隻餘一個名字。姓氏不配再有。若是大都督願意,可否賜貴家的姓氏予我,也讓我往後得平安喜樂的日子時,能給菩薩上香時,祈禱貴家富貴萬年,公侯萬代。”福生又是求一話。
福生是真的沒姓氏。
他被親爹給賣了,還是父子恩斷義絕。那麼,自然便不是孫氏的子弟。不姓孫?那姓什麼?
跟親娘姓氏嗎?
想著外祖父死後,親娘的那些族人們的惡心嘴臉。他不削於跟他們一個姓氏。
至於說跟外祖父有多少感情嗎?
福生沒有的。
在福生幼年時,他眼中的外祖父隻有為親爹孫元起的驕傲。那時候的外祖父眼中,那是把孫元起這一個女婿看得比女兒、外孫更重要。
福生的眼中,他的外祖父活一輩子也沒甚多看重女兒。若不是女兒是親生的血脈,他的外祖父怕是真懶得多關注他的親娘一眼吧。
這等人,這等隻重男丁,這等隻重利益的外祖父。又與他福生有何乾係?
“可。”郭盛答應下福生的話。
福生再無所求,所以,他告退離開。
重活之前,他是巴巴的一直想巴著郭家生活。那時候,少年的福生對於外麵的世界隻有懼怕。
可重活一回後,福生還是想得到一份自己的小小產業後,再是好好經營日子。
郭五娘子重回郭家,那必會得到郭家最大的愛護。若是郭五娘子這一輩還是願意嫁給他這一個窮光蛋,福生必不再負。
可若是郭家有法子治好郭五娘子,那麼,福生亦是祝福對方。他們就是命運的安排緣分太淺。
離開孫家,才是福生的執念。
重活前的一世啊,對於害著兒子的事兒。福生想,若是那一個命苦的孩子沒出生想是一切就無悲了吧?
對於郭五娘子呢,福生的心中就是感情更複雜的。
這一行人回京都的路途不近呢。
這一直走了小半個月的時間。這般遠的距離,郭家還能尋回郭五娘子。打從裡麵就可以看出來,郭家是真的在乎五娘子。
千山萬水的尋一個人,還是這般信息不便利的時代裡。這裡麵的花費的功夫以及欠下的人情債,那必是不菲的。
郭府。
在京都自然也是宣赫之地。郭盛本是洛州都督。可他更得當今帝王的信重,於是調任京都。哪怕如此呢?郭盛的兵權未丟。
對於郭盛這等軍頭而言,郭家也罷,他本人也罷,握緊兵權才是在這一個時代裡最大的生存資本。
郭五娘子回府後,郭家老太太見著小女兒那是淚眼婆娑。郭家老太太連生五個兒女,除了大郎郭盛平安長大,剩下平安長大的就是郭五娘子。至於郭二郎、郭三郎、郭四郎,在這一個還是有戰亂,有戰爭的時代裡,這三個小郎自然是夭折。
於是,在長子成器,長子能護住家族的情況下。郭家老太太自然就是寵著小女兒郭五娘子,這把郭五娘子養得過於天真。
“五妹妹回來了,娘您這下可以放心的。”郭盛的妻子楊氏在勸話。楊氏也是後怕的,這些日子裡在府上,她的日子不太好過。畢竟,她的弟弟惹禍了,這把郭五娘子挑逗著去看廟會,這一去還是走失。
楊氏出身不錯,若不然不會嫁給郭盛為嫡妻。可楊氏也有一個弱點,就是成婚這些年裡,她一直沒能生下一兒半女的。這在婆家腰杆不值。楊氏也是因為如此情況,這在婆母更前就是態度越發的軟和。
郭家太太對於兒媳的話,那就是充耳不聞。
郭家太太對於這一個兒媳不喜歡,這不是什麼秘密。若不是郭盛對於嫡妻的敬重,楊氏在郭府的日子會更難。
“五娘,娘的小五可回來了。”郭家老太太像以前一樣的跟女兒招手。
可郭五娘子還是站那兒,她瞧著這府中的一切都是害怕的。她的神色是怯生生的。她的眼中有的全然的驚懼。郭五娘子瞧著與她一道進屋的郭盛。郭五娘子突然哭起來。
“福生,福生……”
郭五娘子隻會喊福生的名字。再多的,她忘記了。在她的小小世界裡似乎有福生能給她溫暖。其它人給她的隻是害怕。
郭五娘子一直哭,一直喊。
這等態度自然嚇住在場的人。楊氏的神色很難看,她又不傻,這還看不出來小姑子這不對頭。郭家老太太在上麵坐著,此時,哪還坐得住。郭家老太太一急著,那是一起身沒站穩,又是摔著回去。
這一下子把在場的人都嚇住。
郭盛也是嚇住,他一個健步上前,好險的攙扶住郭家老太太。可到底還是讓郭家老太太摔了一下子。
“娘,您小心。”郭盛擔憂的說道。
“是我前麵未曾把五妹的事情說清楚。五妹吃過許多苦頭,又是生病未得良藥救治,這是……”郭盛語裡的遲疑一下後,才又道:“五妹已經不識得家中的親人。”
郭家老太太瞧著小女兒的模樣,她哭道:“這哪裡是不識得親人?這分明是生病這把人病壞了,小五的情況一看就是傻了。”
郭家老太太哪會瞧不出來小女兒的情況。郭家老太太說道:“現在趕緊讓你五妹妹不要哭鬨才成。你這般哭鬨下去成什麼體統?”
郭盛歎息一聲。
“來人。”郭盛喚了一句話,自有管事進來。
郭盛交代一句後,管事退出去。不肖半刻鐘,在郭家老太太的驚恐眼神中,福生進屋中。他給郭家老太太等人見禮。
此時,郭五娘子收斂哭聲,她是直接躲到福生的身後。那拉著福生衣擺的模樣還是依然怯生生的帶著幾分可憐。
瞧著這等場麵,郭家老太太隻覺得額頭跳得利害,她差點眼前是一黑的暈過去。
好歹最後郭家老太太還是沒有暈過去。楊氏在旁邊也是瞧著這般的情況,那也是嚇住了。
“這是救過五妹的人。五妹目前隻得這一人,也隻親近這一人。”郭盛能怎麼辦?跟一個傻了的妹妹計較一切?
說到底還是家中沒護住五妹妹。這才會讓五妹妹吃足苦頭。對於小舅子楊榮啊,郭盛在瞧著五妹的情況後,也是恨不得把小舅子楊榮打一頓。可打一頓之後也不解氣的。
主要還是五妹的將來怎麼辦?
何時五妹的傻病能治好?這治好了,五妹被傷害的清譽怎麼彌補?
想著許多事情後,郭盛心中已經有些打算。
這也是來的途中,郭盛重新在福生辦民籍的原由。現在看來一切操作的妥當。目前需要過關的就是郭家老太太這兒。
“……”郭家老太太看著那一個比女兒還小半截的少年郎。郭家老太太好險惡的沒閉氣。可現在情況出現怎麼辦?
郭家老太太為著心疼的小女兒也能忍下氣。把一切不爽憋在心裡。郭家老太太歎息一聲後,說道:“大郎,你五妹的事情你有什麼打算?”郭家老太太這會子清醒的很。
依著郭家老太太對於大兒子的了解。這長子怕是已經拿定主意做出決斷。
這一個兒子有能耐是有能耐,可那主意正的很。郭家老太太是從來做不得這一個已經是家主的兒子的主兒。
“請大夫給五妹醫治。”郭盛說道:“至於前景如何?目前不可知。”
“五妹既然親近福生,不若便是成全五妹一回。福生無父無母,他還求得我給予他一個郭姓。我倒覺得若是五妹與福生成親亦可。”郭盛說道:“來年五妹十七,年華正好不可擔誤。”
主要是在這一個時代裡,朝廷的規距還是女子十四不嫁娘家要納稅。
郭家這等門戶哪缺那點子稅錢?
這不是名聲不好聽嘛。這會傳著郭家有一個一直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再加上郭五娘子傻了。這傳言一旦傳出去那會更難聽。
郭盛是考慮過的。若是將來五妹治好傻病後,五妹不願意跟郭福生過日子。依著郭府的實力,便是給予郭福生一些補償。讓二人合離便是。
郭府的權勢擺這兒,郭盛自然給妹妹的後路都想到。
楊氏瞧著夫君的話,那是再瞄一眼老太太的神色。老太太的神色很難堪。至於福生?在這等場合裡沒福生說話的份兒。
隻不過由得郭盛做決斷,郭家老太太點頭。
對於福生而言,他是盼著能跟郭五娘子成婚的。哪怕做一個上門贅婿又如何?哪怕子孫後代供奉的是郭家的祖宗又如何?反正於這一個世道而言,他已經成為一個沒祖宗的人。
郭家老太太有無窮的話想講。
郭家老太太瞧不起是孤兒,又沒家財背景的福生。可郭家老太太在瞧著長子的神色,又瞧著小女兒那怯怯的神情。萬般的瞧不上啊,郭家老太太最後還是被現實打敗。
一個傻掉的女兒,若是得一個上門女婿也不錯。
至少這女兒還是生活在自家,這是她這一個親娘的眼皮子底下不會吃虧。
“你這孩子叫福生?”郭家老太太那是平複心緒後,那端著有點僵硬的笑容,那把語氣放緩幾個度的跟福生問道。
“是的,老太太。我叫福生,福氣自生的福生。”福生回話道。
“大郎瞧著你品性好,我老婆子這一瞧,你這孩子確實模樣不錯。”至於品性好不好?郭家老太太不評價。郭家老太太隻道:“小五瞧著是親近你這孩子的。我老婆子瞧你這孩子也歡喜的利害。不若你就做我家的女婿,入我郭家門楣如何?”
楊氏在旁邊一聽這話,那是挑一挑眉。
楊氏可聽的清楚,夫君是讓二人成婚。老太太這話一出口就成為讓對方做上門女婿。這上門女婿可不容易當啊。
不提著那些流言扉語,單單是彆人異樣的目光就不是容易接受的。
可這些事兒與楊氏有利害關係嗎?有的。
郭五娘子這一個小姑子落得如今的場麵,最初的起因是還是為了她的弟弟楊榮。哪怕顧及這一點,楊氏都不敢插嘴的。
楊氏是真真怕開罪婆母。
若是婆母刁難於她,她知道的,夫君在裡麵也會左右為難。楊氏對於婆母的刁難,那從來就是軟和的應承。她不會反抗的,她隻是把事情擺在夫君的跟前。
因為楊氏很清楚,孝道在上。
夫君都不能逆了婆母的意思。那於名聲有礙,也是逆了人倫。可若是婆母過事兒過火,夫君會心疼她。夫君會真正的礙抗著婆母的壓力,那是在她最難受的地方那是維護她。
這些年裡,郭府上沒添丁。
婆母不是沒想過給夫君的後宅添人。這是夫君拒絕了。這一切為的還是她。夫君想讓她生下嫡長子。
哪怕是皇帝陛下賜的人,夫君都是推卻,所有的一切還是為了她。
楊氏便是為了夫君郭盛的這一份愛重。她都覺得在府上,這一切的小麻煩從來不是麻煩。
這會子楊氏不阻攔什麼。
楊氏隻盼著小姑子得一份好姻緣,這能讓婆母心頭的怨氣稍稍的少一些。
“我願意。”福生扭頭看了一眼郭五娘子,他瞧得見郭五娘子看他時,那眼睛裡全是相信。福生又是扭回頭,他慎重的回了郭家老太太的話。他道:“我沒祖宗,我往後做郭家的贅婿,我與五娘子的子孫後代就供奉郭家的列祖列宗。”
福生說完話,還是跪下來給郭家老太太磕頭。
郭五娘子瞧著福生跪下來,她也跟著跪下來。
郭家老太太聽得這話,她是眼睛都眯一處。她是仔細的打量著磕頭都是磕得實誠的福生,她笑道:“好孩子,快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