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熱鬨,主人公不到。前來觀禮的客人們左顧右盼,竊竊私語,各自琢磨為何新夫郎還不出門迎新嫁娘過門。
新嫁娘這邊,關幼萱緊握著卻扇,她身旁的侍女和關父等人不停出去問情況,心中各自不安。
關幼萱沒想那些。
她隻盯著高燃的紅燭,時不時仰臉,聲調柔軟地問:“是不是快到吉時了?”
姆媽擦汗:“還沒、還沒。小娘子放心,七郎一定會趕回來的。”
關幼萱微擰眉,她安靜地坐在榻中,閉著眼等待。腦海中血光照天,她心中一個激靈,想到了自己夢中渾身是血的將軍。
睜眼盯著漏更,關幼萱越琢磨越覺得原霽趕不回來。
心中纏結,結不能解。原霽讓她等他,可是有時候等待徒留遺憾。
卻扇上的金絲經緯閃耀,關幼萱忽然站了起來,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下,這位美麗的新嫁娘如同異想天開一般:“阿父、師兄,我們出城去迎一迎少青哥吧。
“把讚者、儐者都帶上!我偏不錯過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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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清寒高照,天地銀白,鐵馬浴河!
趙江河和漠狄王所領軍隊在此遭遇,趙江河等人數十裡奔襲,疲憊之下倉促作戰,麵對漠敵軍,難免被壓著打。
趙江河指揮作戰,聲嘶力竭:“兒郎們,聽我的,彆亂跑!彆被他們包圍……”
數箭嗖嗖嗖,向趙江河胯.下之馬射去。座下馬前腿屈起,哀嚎一聲跌臥在地,將趙江河從馬背上甩出。
趙江河在地上翻滾幾圈,躲開敵人的刀劍。他吃了一嘴沙:“艸你奶奶個腿!”
他的罵聲斷續,因四周人影詭譎,馬蹄聲無數,將他包圍重擊。
而漠狄王手持彎刀,振奮無比:“勝利在望!咱們馬上就奪得青萍馬場了——”
一柄紅纓槍向漠狄王腦後射來,漠狄王憑著直覺側腰。電光火石之間,那槍頭仍擦過他的脖頸,擦出一片血光!
老人的頭盔被削掉,黑暗中不知掉到了哪裡,露出其下一頭淩亂白發。
身下馬開始狂躁不安,一隻大鷹從高俯衝,啄向馬眼!
漠狄王大吼:“原家軍的偵查鷹來了!姓原的來人了,都給我打起精神!”
嘶吼中,他餘光看到一個紅袍小郎君翻身躍來,撲向他的馬。
原霽飛撲上馬,夾緊馬肚!與老人貼身而戰,他一手握槍掃向年老的漠狄王,一手蜷縮握拳,向身下馬肚上,重拳揮出!
馬引頸嘶鳴,撲通跪地!
漠狄王被這個少年勒著從馬背上摔下,一起滾入了馬蹄亂踏下,又被卷入飛濺的泥水窪中。
馬群的嘶吼聲來自四麵八方,老人家瞳孔驟縮——這是何等的天生神力,才能赤手空拳將一頭壯年馬扳倒!
趙江河大吼:“原霽,艸你不是成婚呢麼!”
原霽厲聲:“老子沒空和你們廢話,老子趕著回去成親!關幼萱給老子定下了戌時三刻的時辰,鬼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時候!”
原霽吐掉口中的沙,抽空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趙江河震驚:“老子怎麼知道!”
原霽便笑。
原霽道:“不管了!趕早不趕晚,我儘快結束戰事!”
淩亂雜遝的馬蹄下,漠狄王喘著粗氣。透過原霽的臉,他恍惚地,看到了十八年前同樣一張意氣風發、和他生死相鬥的青年麵孔——
那是曾經的原淮野。
原淮野曾是壓在漠狄軍心頭的一座跨不過的高山。但這樣的人,到底輸給了漠狄。
宿命輪轉,蒼天誰也不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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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賓客、司儀、侍從,浩浩蕩蕩,一同出了武威郡。
燈火瑰麗流連,騎著駱駝走在月光下,最前麵的小女郎,正是新嫁娘關幼萱。關幼萱不停問司儀是否到了時辰,拖著所有人,一同行在那通天般的戈壁沙丘中。
不要等待,等待無用。她就這般騎著駱駝,向她那命定的夫君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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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千兵馬踏地,轟如奔雷。青萍馬場上的戰爭膠著得厲害。
濃煙遍野,(醋。溜-。兒。文。學。最。快。發)馬革被沙風吹得冷冽。
隱隱煞白的月色如煙縈繞,伏屍喋血間,金色的風將空氣中的血液飛灑。刀槍招呼在原霽周身,他冷靜而強硬。隻有每次在幽靜月色下抬起的臉,才露出幾分青澀來。
戌時一刻,戌時二刻……
血點濺在原霽清秀的麵孔上,他氣喘籲籲,低吼聲嘶啞:“什、什麼時辰了……彆錯過吉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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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而繁盛的婚事,必然要以更盛大的方式向天地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