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領罵:“他們今年是瘋了!大雪天還行軍,不怕全被困死涼州麼?”
原霽冷聲:“但若是得到涼州,雪天.行軍,也是值得的。”
原霽不與將領廢話,直接道:“你們去支援武威,給我調兵,就把你手裡這些人先給我,我要趕回白河鎮。‘十步’飛來找我,白河鎮大約遭到攻擊,我得回去。”
將領一言不發,他與原霽麵對麵站立,一股風吹來的時候,原霽眼皮忽而一跳,將領的一招擒拿向他淩空握來。
原霽反手將推,身子半旋,一計掃空腿襲去。束翼要上前相助,被將領身後的其他人牽扯住。雙方大打出手,將領仗著熟稔的軍拳要拿下原霽,原七郎從小被打到大的皮實,卻又豈非浪得虛名?
數招之後,原霽和將領雙雙擰打在雪地中。少年喘著粗氣,將人用膝蓋壓住。原霽冷笑:“陳將軍,這是乾什麼?”
陳將軍叱紅著眼,原霽的力氣卡著他,讓他翻不了身。陳將軍吼道:“你不能帶兵去白河鎮!你要跟我一同去武威救援!”
原霽不說話,他呼出的氣冰涼,貼著陳將軍的脖頸咽喉。
陳將軍聲音變得沙啞:“你是原七郎!你彆忘了你的身份!元帥已經失去了蹤跡,他前往西域,生死難料。如果他死了,你就會是新的元帥,是我們所有人的新將領!你不能走……我不放走你!”
原霽用手肘壓著他頭顱,一字一句:“那我現在就是臨時的兵馬大元帥了?”
陳將領喘著氣:“不錯。你姓原……”
風雪凝在少年修眉間,原霽點頭,果斷道:“那好,臨時的兵馬大元帥命令你們,西北營一半在玉廷關作戰,一半去支援武威!
“至於兵馬大元帥本人嘛,把你手頭這些人給我,我去救白河鎮,去救我二哥!”
陳將領愣住,他吐出一個字:“不……”
“砰――”原霽一巴掌扇來,將人臉扇麻。
原霽陰森道:“兵馬大元帥不是跟你商量,是在命令你。懂了麼?給我調兵!”
陳將軍被扇得耳朵嗡嗡,他又氣又悔:“你還不是兵馬大元帥!兵馬大元帥不是你這麼當的,你這個混賬……”
原霽:“想讓我當兵馬大元帥,我就是這種風格。覺得適應不了,就努力祈禱我二哥還活著!”
他抬起臉,麵容陰鷙:“聽懂了麼?!”
被壓著的將軍氣息不定,周圍的人被原霽抬目冷視,都覺得如同被餓狼盯著。他們被一個少年的氣勢壓住,又惱又無法,他們拿不定主意,便隻能聽原七郎的。
原家是涼州的神。
原家不能倒。
―
屠殺白河鎮的漠狄軍,在得到關幼萱後,即刻退兵。
風雪漸漸沒那般大了,他們及時撤兵,是因實在尋不到蔣墨,而原七郎的妻子這個身份,已經足夠他們對此行作出交代。
此戰的主力在木措,無論是白河鎮的兵,還是老漠狄王帶去算計原讓的兵,都隻是乾擾。
關幼萱被他們綁在馬上,被帶著一路西撤。
馬顛簸萬分,關幼萱找儘借口耽誤他們的行程:
“我、我坐的不舒服,你們停下來,我不要騎馬了!”
“我渴了,我餓了。我要吃東西!你們若是餓壞了我,我不肯配合,你們就沒辦法與涼州軍交換了。”
“我夫君可疼我了!你敢碰我一下試一試,我夫君會打死你們的。你們將領是誰呀,有與我夫君對陣過麼?”
“我聽不懂你們說什麼!”
漠狄人不理會這個嬌滴滴的原家小七夫人。他們不理解原霽那般英雄人物,為何娶這般沒用的女郎。
大約是漂亮吧?
漠狄人帶著惡意的目光,不斷掠過在馬背上顛簸、還一路提要求的關幼萱。他們忍著火氣,對關幼萱儘量客氣――這位七夫人是來當人質的。
他們沒有尋到蔣墨,但可以用七夫人,跟涼州換回蔣墨偷走的東西。
他們不知道蔣墨偷走的是什麼,隻知道此物關乎漠狄未來,絕不可放任。
關幼萱努力乾擾他們,但這些人亦是軍人。她口乾舌燥,這些人根本不能打動。關幼萱絞儘腦汁地想法子自救:她不願真的被當人質做交換。
關幼萱紅著臉結巴:“我、我想解手,你們停下呀。”
“籲――”極速奔馳的騎士們全都停了下來。
關幼萱詫異,不解他們竟然會聽自己的話。然而順著敵人們的目光看去,風雪呼嘯,關幼萱望見白茫茫的霧氣儘頭,數十匹馬立在黑暗中。
緩緩的,雪霧散去,原霽的麵容露了出來。
漠狄人當即擺出陣勢,橫刀向原霽領兵的方向。
關幼萱目中陡地亮起,如水清淌。
原霽和眾騎士站在下風口,他並沒有穿戰袍,仍是離開時那身黑色武袍。騎士們沉默地跟隨原霽,眈眈望著數倍於他們的敵軍。原霽目光與關幼萱準確對上。
原霽:“放開我妻子,我放你們出涼州。”
漠狄人首領高聲說著不熟練的涼州話:“我們有千人!你隻有百人!七郎,你打不過我們!我們不會虧待你妻子,我們要和你們做交換!”
原霽露出笑。
他的笑冰涼,有一種森然感。
他緩緩地抽出腰間彎刀,他身後的騎士們跟隨著他一同抽刀。
原霽道:“你們弄錯了,我不是來與你們做生意,我是來帶走我妻子的。放人。”
漠狄軍將領覺得他瘋了,一百來人就敢對上他們千餘人?誠然,他們都聽過原霽之前打過的幾仗,確實漂亮。然而誰又是吃素的?
敵軍將領:“絕不可能!”
原霽頷首:“好。”
他道:“那麼從現在開始,接下來十二個時辰,我會對你們這隊兵進行獵殺。每一個時辰,我每次出現,都會帶走你們一些人。
“我們不妨試試,接下來十二個時辰,是你們逃出涼州的人多,還是我獵殺的人多。
“而我妻子膽敢被你們傷到一下,我們連這個談判都不會有……第一個時辰,開始吧!”
風雪隱去少年的聲音,原霽所領的騎士們後退,重新回到了雪霧中。敵人們警惕時,他們這隻龐大的軍隊,從某個方向傳來了死人後的驚恐聲。
將領驚怒:“集兵!不要分散,不要給他機會!走!”
黑暗中,年輕的狼王藏起了鋒刃,卻露出了爪牙。無聲無息的漫雪夜,狼王時隱時現,每次出現,必帶來死亡。
狩獵者的追殺遊戲,狼王隊獵物的殘酷與玩弄,將由他們這隻軍隊第一次感受。
―
武威郡已戰火燎城。
木措是漠狄的主將,各方為他提供條件,他帶著三萬大兵浩蕩南下,直攻武威。武威郡的常備兵馬不過一萬,木措本是領兵之才,又有如此充裕的人馬,拿下武威,刻不容緩!
木措困住了兩條直通武威的河,他掐斷水源,又有兵力在手,將艱難的攻城戰打得格外順暢。
而武威郡中守城的,是趙江河。金鈴兒在軍營中來回穿梭,日日幫助傷員療傷。武威郡的情況一日日差下去,傷員越來越多,外麵來的水卻不能用。
城中將領太少,金姨披上戰袍,等著再戰機會。
木措算著他們的承受力和援軍的速度,木措囑咐:“繼續攻!”漠狄人仿照大魏人建了雲梯,他們用鐵蹄踏破戰壕,用火弩射向城頭,再攀著鐵.鎖爬牆。他們一日不停地攻城,城牆上插滿了弩,女牆已有了裂縫。
城門被木樁撞擊!
趙江河怒喊:“守住守住!砍掉他們的梯.子,彆讓他們上來!”
金鈴兒跑上城牆,氣喘籲籲:“趙大哥,傷員們都沒有乾淨的水清洗傷口了。”
趙江河紅著眼:“忍著!”
他心跳劇烈,焦躁萬分:“媽的,援兵怎麼還不到……不會到現在都不知道武威被攻了吧?”
“將軍,你看!”一處射箭的兵士那裡,傳來惶恐的驚呼聲。
趙江河和金鈴兒立即奔去那個方向,他們扶在城牆上,惶恐地看到下方攀著鐵.鎖向上攀爬的敵軍中,大部分人被射箭、被澆水、被劍砍,都摔下了城,但有一人身法靈活至極,隻是趙江河俯身刹那,那人已經又縱又躍,順著□□向上攀走了數丈。
趙江河大急:“射箭射箭!”
士兵們急急忙忙射箭,然而那人何其讓人駭然!片刻間,那漠狄人距離攀上城牆,以不到一丈距離。
趙江河親自提刀向下揮砍時,聽到那人開了口:“彆鬨。”
趙江河揮下的刀,被那人抬手握住。那人一手順著鐵鎖,一手向上握刀。他抬頭,向上望了一眼,戲謔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字正腔圓的大魏話。
且是女聲。
所有人目瞪口呆,見這個漠狄軍人打扮的人翻身跳上了城樓,翻了進來。她脫掉身上的敵軍軍服,拍了拍肩頭的雪花。
挑一下眉,封嘉雪對他們笑:“謔,打著呢。”
如同“吃飯呢”一般的打招呼方式。